夜幕如漆,雨丝如细针,密密麻麻地斜织在昏黄的路灯下。石寨乡政府院里,老旧的平房在风雨中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被无情的风暴吞噬。树上的雨滴打在瓦片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如同急促的心跳,让人不由自主地紧绷起神经。
昏暗中,一个身影匆匆穿过雨幕,踏着积满雨水的地面,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足迹。她没有撑伞,没有披雨披,任由雨滴湿透衣衫,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一丝与这个世界的联系,脸上是难以名状的忧愁和悲苦。这个人的步伐虽快,但每一个脚步都显得异常沉重,仿佛背负着什么重量。她时而停下脚步,俯身倾听雨夜中的细语,却又似乎什么都没听到,只是孤独地在雨中徘徊,她忽然又转回身,似乎想返回远处,去找那个刚刚离开的人。这个时间,大院里的人都正在温暖的被窝中,唯有这个人,在风雨交加的夜晚选择独自外出、独自回来,她的心中似乎有股巨大的冲动,在这个寂静而又喧嚣的夜里寻找着出口,她后悔刚才没有进屋上楼搂着那个绝情的人。
细雨如织,密集如布,狠狠地洗刷着地面、房顶,而这个人,就在这肆意的风雨中,任凭雨丝如何凌乱,她都好似木然不觉。
终于,王莉回到石寨乡政府自己的房间,简单擦把脸,换好衣服,躺在那里,还是没有一点睡意,起身从锁着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旧书包,王莉没有打开书包,只是把手伸了进去,轻轻摸索着,里面那块旧面纱不知道被自己摩挲多少次了,都过去多少年了,好像上面还留着他的体温、他的味道。王莉抱着书包,忍不住又哭了。
王莉哭了一会,从书包里掏出一本旧日记,翻开日记,一下就翻开了记着第一次咬曾俊的那一页,就是那次,才终于明白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他,自己还记录着,下着决心,一定好好爱他,一定要得到他。王莉沉浸在了记忆里。
那是高三上半学期,虽然自己学习成绩很差,摸底成绩很低,但自己也一直在奋力用功着学习着,就是在这个时候,史瑞明换了座位,对自己不热不冷起来,而那个曾俊更是冷冷地看着自己。这是自己人生灰暗的时刻。
那天晚自习后,回到家里,看到门外鬼鬼祟祟的王忠和王诚,两个人躲在角落的暗影里正说着什么,不一会,王忠竟然没有回家,而是转身走了出去。
王莉进到屋里,一会,听到王诚进了隔壁屋,就轻手轻脚过去,拧着耳朵,把王诚拉到了自己的房间。
王诚一脸愠怒:“你拉我干啥,我要回去睡了。”
王莉哼了一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王忠去哪里啦,你刚才给他的什么?我都看见了,他为什么不回家睡觉了?你俩肯定是惹什么事了吧。”
王诚指着隔壁:“你小点声,别让咱妈听到,王忠去他同学家睡了,我给他拿了两个馒头。”
王莉追问着:“他去同学家还不是正大光明的,还用得着偷偷摸摸,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是不说,我就到那边屋里告诉咱妈。”
王诚急忙摆着手:“你别告诉咱妈,我跟你说,我说了你可要保密。”
在这条老街上,不只是王家和曾家的老辈斗了几十年,也影响到了下一代,王莉和曾俊互不搭腔不说,王忠、王诚和曾峰在镇上的初中也是势同水火,各有各的圈子。那一天,仅仅因为曾峰往地上吐了一口痰,王忠就和曾峰吵起来,没吵几句,两个人就动起手来,毕竟王忠大了两岁,曾峰就吃了亏。
两个人被拉开了,其实这才是事情的开始,下午刚刚放学,走出校门不远,曾峰就斜刺着冲过来撞向王忠,王忠当然不打怵,就拉扯着曾峰。
王忠叫喊着,无奈势单力薄,曾峰平常的时候朋友就多,他的朋友当然不能看着曾峰吃亏,早就算计好了套路,抱着王忠,打了王忠,还喊着:“你这高年级的欺负低年级的,你还有理了,我们就是拉架,我们可没打你,我们看见还是你先动的手呢。”王忠只好恨恨地作罢。
但都是十几岁的年纪,都是没事找事,有事还嫌事小的时候,王忠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一直在找着机会。
王诚和曾峰在一个班里,曾峰当然也没有善罢甘休,我和王忠单挑不过,我和王诚单挑那还不是轻轻松松赢他,于是在几次言语刺激后,曾峰和王诚就动了手,王诚当然毫无悬念地成为了曾峰的手下败将,好在都没有外伤。
王忠听说后,一股火气再也压不住了,放学后也喊了两位最好的同学,站在学校门外等着曾峰。也是活该曾峰挨揍,远远看见曾峰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过来了,王忠快步上前,也撞向曾峰,曾峰一偏身,竟然向一边跑去。王忠怎能放弃这大好的机会,虽然王诚拉着他,但他还是追了过去,终于快要追上了,拐了一个弯,曾峰竟然站在路中间,看着王忠。
王忠的心里一沉,知道自己这是中了曾峰的计,这是曾峰早就算计好,早就埋伏好,但既然来了,还能认怂,就是血溅沙场,那也是大丈夫所为。
王忠还在想着,呼啦啦的人围了上来,杜斌还对王忠身后跟着的同学喊着:“袁哥、隋哥,没你俩的事,一会我请你俩喝酒,今天就是曾峰和王忠、王诚弟兄俩的事。”
王忠看一眼身后,还没有看清,冲过来几人就抱住了王忠,王忠的胳膊、腰都被抱住,只能踢着腿:“曾老二,你别玩阴的,你和我单挑,我和你没完。”
曾峰嘿嘿笑着:“我和王老二不是单挑了吗,他不是个,被我打得满地找牙,你不是他搬的救兵吗,他有救兵,我就不能有朋友相助吗。王忠,我告诉你,在学校,在老街,都轮不到你撒野。”
王忠奋力挣扎着,跌跌撞撞冲到了曾峰跟前,但被曾峰狠狠打了两巴掌。王诚冲了过来,护着王忠:“曾峰,我和你单挑,我跟你拼了。”王诚也被跟着曾峰来的人围住。
跟着王忠来的两个人走到杜斌、褚三军跟前,几个人嘀咕了半天,围着王忠的人才散开了。
王忠的同学拉着王忠离开了,身后是曾峰、杜斌、褚三军的笑声,和尖利的口哨声。
听到这里,王莉已经是义愤填膺:“你,你们不会去找老师吗?这不是无法无天吗?这是校园霸凌,黑社会啊。”
王诚看着王莉,嗤了一声:“这都是在校外发生的,找老师那还不是自找麻烦,像我和曾峰这样学习一般的,老师也是放弃的,他才不管我们,我们只要不出事就行了,糊糊弄弄毕业就好。”
王莉气得语无伦次:“就那个曾峰,那不是校园一霸吗,你弟兄俩还收拾不了他?”
王诚摇摇头:“你不知道,他自己当然打不过我弟兄俩,要不说打架亲兄弟吗,可那家伙朋友太多,平常江湖得很,他要是吃一点亏那还不是肯定要数倍还回去。刚才,我哥的脸上有点伤,他不敢回家,就说去同学家了,就是到他同学家睡去了,怕咱爸妈看见。”
王莉气不打一处出:“这,这不能算完,我去找曾峰。”
王诚一笑:“你去找他,他还不怼死你,他肯定说我弟兄俩欺负他,说旁边的人只是拉架,又不是打群架,他肯定还会说他也受伤了,他鬼精鬼精的,他早想好了对策,想好下步怎么办了。”
王莉喝了口水,坐在那里:“你们,你们想怎么办?”
王诚耷拉着头:“还能怎么办,这事要是就这么完了,我弟兄俩在学校就再也抬不起头了,必须死磕到底。我哥说,这个仇一定要报。”
王莉问道:“怎么报,有办法了吗?”
王诚说:“这不是刚才我俩还商量着吗,也没商量好,我哥说,不行就来邪的,给曾老二放点血。他几巴掌打得我哥,嘴巴淌了不少血。”
王莉倒抽了一口凉气:“放血,你们不会是要动刀子吧?”
王诚冷着脸,默默点着头。没有犹豫,王莉一巴掌搧到王诚的脸上:“你,你们这是要把天给捅破吗,这两家的仇还小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们这两个混蛋,动了家伙可就完全不一样了,你俩是要毁了这个家吗。”
王诚捂着脸:“我,我,又不是我出的主意,我劝我哥来,他不听,他让我明天把家里的菜刀带给他。”
王莉坐在那里想着,对王诚说:“明天早晨起床,你就去找王忠,跟他说,什么都不能做,先等等再说。你俩要是干什么的话,必须告诉我,不然别怪我和你们翻脸。”
夜深了,王莉躺在那里想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