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莉抱着曾俊的胳膊,两个人偎靠着一动不动,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好像沉浸在了风雨中,沉浸在了如烟的往事中。
凉亭外,雨小了,但还在下着,如雾如幻,把两个人和凉亭外的所有一切隔断。立时,曾经熟悉的多年前的感觉,在两个人的心中升腾起来。
曾俊低头看一眼王莉说:“不管怎么说,杜继严还是死了,作为你的老同学、作为老邻居,我还是表示致哀吧。我听说,你和杜继严的结合也是你情我愿、郎才女貌,你和他卿卿我我、恩恩爱爱,你和他伉俪情深、比翼齐飞,你和他夫妻同心、驰骋官场,你俩就是绝配。尤其是你,投机钻营、见风使舵、杀伐果断、冷酷无情,这正是官场人最需要的,你本想着能再登高位,再创辉煌,只是谁能想到,天妒红颜、天怒人怨了呢,却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唉,这就是命吧。”
王莉看着曾俊:“听你的口音,我过好日子的时候,你心里的滋味不好受吧。天没有妒,天也没有怒,是你妒了你怒了吧,你就是刻意黑化我。我现在这样,你开心了吧,我知道你就是这样的,我在你的眼里成了最失败最不堪的人。”
曾俊长长叹了口气:“我只是个旁观者而已,只是个路人而已,我只是过自己的日子而已,我才不管你怎么样呢。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和陈小丽、蒋华国有过多的交往,你看见了吗,陈小丽二十年都忘不了史瑞明,她当然也忘不了她心中想象的仇人,你我就是和史瑞明死亡紧密相关的人,你我就是她的仇人。我在厂的那些年,蒋华国就对我多次不利,我提醒过你,而你们两口子这些年和他两口子打得火热,你家只要有事陈小丽就靠上去。陈小丽、蒋华国还和杜继严做过几次小生意,蒋华国在厂里给人卖弄;你家新房子装修就是蒋华国找人干的,你知道他是怎么装修的吗,你知道他给你用的什么材料吗,蒋华国得意地跟附件厂的老工友显摆,转了几个圈我就听到了。我也给你提个建议,最好你家重新装修一下。为了往上爬,谁知道你老公跟谁送的,谁知道你老公送了多少钱,只有和你们关系最密切的人才知道,而陈小丽就是和你老公最密切的人,举报你老公的主谋肯定还是陈小丽。你今后要是再和陈小丽两口子搅合,就你上了五年高中的智商,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长就了不起了,就高高在上了,你会被他们玩死。”
王莉响亮地哼了一声:“看你风轻云淡的样子,看你多清楚似的,你就会幸灾乐祸,你就是事后诸葛,你管我干什么,我还要你管,我就不能有自己的朋友了,你是什么人啊?你在厂里和蒋华国不对付,你在很早的时候就看陈小丽不对眼,你就是转移视线,污蔑人家。我这五年高中还差录取线多少分呢,你尽管嘲笑,你就是个社会底层的下岗工人,我就让你发泄发泄,就让你逞逞口舌之勇,那又怎么了?当年是我把你甩了,现在我让你痛快痛快嘴怎么了,随便你怎么说?我现在管着三万人,你那破厂听说还不到三十人,一百比一,你怎么和我比,你的智商是高,你怎么没想到我会把你甩了,你怎么没想到自己会下岗,你怎么没想到自己会卑微到尘埃。”
曾俊低头,抬起了王莉的下巴,王莉的眼睛闪闪发亮,王莉感觉到和曾俊斗嘴真好,只要曾俊说话,无论说什么,无论他再怎么发狠,她的心里都感觉着是爽快的。曾俊的气息喷到了王莉的脸上,王莉感到一阵眩晕,这怎么还是那种感觉,他一靠近我就沉迷,这都二十年了,怎么这种感觉没变啊。
曾俊看着王莉熟悉的面庞,也是一阵疑惑,怎么这么多年过去,好像这个亲了无数次的脸怎么没有变呢,肯定变了,自己也有白头发了,她的眼角也有皱纹了,只是她就是已经老成了自己心目中的那个样子而已。
曾俊看着王莉说:“是的,我被时代的洪流扑倒,我是下岗了,我眼睁睁地看着,无可奈何花落去,属于我的时代已经过去,但我是穷则独善其身。听说,你家做生意发财了,怎么没看到你们达则兼济天下啊,不仅不能兼济天下,就你那个石寨乡,你说你都待了多少年了,你这五年高中的智商真是不够用,石寨乡大好的资源毁在了你手里,石寨乡的农民兄弟都被你霍霍得民不聊生,你都呆在那里十几年了,石寨乡还是发展不起来,你还想着赖在那里,你怎么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啊,你就是个恋占权位、自私自利的人,你就是个思想僵化、故步自封的无能之辈。”王莉凄惨地一笑:“你骂得真好,我就想在那里干,我怎么不想把石寨乡搞好啊,我做梦都想把石寨乡搞好,可你看看,石寨乡有什么啊,比不上鱼头镇的多种经营,比不上武邑乡的自然资源,更比不上湖凌镇背靠县城的优势,我那里啥都没有,我一个人怎么能搞好。你下岗了失业了,我还感觉到自己无所事事,束手无策了呢。”
曾俊哼了一声:“你学习不好,你笨手笨脚,连个家常便饭都不会做,你腿粗如柱、黑不溜秋,但你好歹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你知道自己的脸白,知道我那时恋着你的俊脸,你就天天把脸洗得干干净净的,搽着厚厚的雪花膏,还知道装个可怜样子迷惑我,那你怎么知道扬长避短了,你把你的无情、阴狠藏得深深的,就把个白脸让我看,就是迷惑人,隔皮猜瓜,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竟然没有识破你的诡计。”王莉的脸上浮现出了得意:“那你怨谁,姜子牙钓鱼愿者上钩,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活该的。”
曾俊看着王莉说:“可惜的是你只能得逞一时,却不能得逞一世。你就是个笨,你还是扬长避短啊,还是用你的老办法。你看看岳成亮,还是本科毕业的有水平,他利用他们镇的资源,大力开发当地名优特产,形成了当地的名片,所以他才能高升。你看看石寨乡,让你搞成什么样了,民不聊生、奄奄一息。石寨乡多少年以前就是鸡鸣两省、四县交界的地方,那是南北贸易的要冲,那是曾经的贸易重地,曾经闻名黄淮海地区。你抓住这一点,打造黄淮海商贸城,把群众自发的商贸活动引导,就在河岸下沿建设标准化商贸城,或卖或租给客商,本来就初具规模了,你抓起来形成规模,面子工程、形象工程抓起来,那就是你的政绩。你天天看着那里,还到处观摩学习,难道你就是到处观光旅游,难道你一点想法没有,你就想着赶集买菜方便?还有那个脸皮厚的隔壁乡镇,他们本来也不是种植油菜花的什么基地,结果他们每年搞江北油菜花节,虽然搞得不伦不类,但也有了效果,你咋一点感触没有,一点启发没有啊,你就是只指望着送礼、拉关系往上爬啊,没有政绩,没有亮点,谁提拔你啊,他有油菜花节,你不会打造杏花节吗?你看看你那个边河上,杏花树绵延数里,每年春天杏花开时游人如织,可那是老百姓自己种的树,是老百姓自发的去旅游啊,你就搞个杏花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就是在那里立几个牌子,搞个开幕式,请领导讲讲话,再来几个企业赞助,有几个娱乐节目,反正你们那里的闲人有的是,你为什么不搞个杏花节呢,所谓文化搭台、经济唱戏,你有杏花节,你有商贸城,我就不信你火不起来,关键是其他乡镇没有这些特色的项目,你就主抓这两项,扬长避短,把这个长扬起来,保证能名震棠邑,把其他的乡镇远远甩在身后。你就不要再抓什么无关紧要的工作了,不要留恋你曾经的什么美名了。”
暗夜里,王莉听着,双眼闪着光看着曾俊,这是个啥人啊,这哪是来看我笑话的,哪是来奚落我的,这说了一大通,说不定想了很久了,研究很久了,自己在那里许多年怎么没有想到呢,就那一帮班子里的人也没有一个人提过,没有一个人有这思路啊,他是怎么想到的呢。他就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见面就是恨恨地怼我,狠狠地虐我,可他的心里就是有我,心心念念的都是我,他这是真心诚意地帮我啊。王莉摩挲着那条熟悉的胳膊,脸贴在上面,忍不住亲着自己曾经咬过的地方。
一道闪电划过,王莉看见曾俊看着自己的眼,那样热切而渴望,王莉探了探身,又低下头去,脸庞贴着曾俊的胳膊。王莉感觉到曾俊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他的嘴贴在了自己的头发上,王莉感觉到一阵眩晕。
不知道过了多久,曾俊推开王莉,声音很轻但有点颤抖:“走吧,我送你。今后,晚上别一个人过来了。唉,也是可怜,你只有独宿孤房泪如雨,秋宵只为一人长了。”
王莉流着泪,嘴也哆嗦着:“我这秋宵为谁长啊,谁能知道我的心啊,在这老街上,你和苏蓉芳、史瑞明一直顺风顺水,我孤苦伶仃,我苦了许多年都追不上你们,我学习不行,我能力不行,我要是不苦干,不像你说的乖张暴戾,不跟人家送礼,不巴结人家,我又能怎么样呢?同样都是在乡镇,我这样的能和人家岳成亮堂堂的农大毕业的比吗,你体谅过我吗,你知道我作的难吗,你知道我受的屈辱吗?你才自私自利,只想着你自己呢,你就为了你自己的那点自尊心,呜呜呜。不说别的,就说刚才你跟我说的什么两项工作,谁能跟我掏心掏肺地聊,谁能给我真心出主意想办法,我就是独宿孤房泪如雨又怎么了,呜呜呜。”
曾俊拉着王莉,心中又是一痛:“行了,别当着我的面茉莉花带雨了,别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了,我还不知道你,你混得也不错,过得也不错啊。谁可怜我们下岗的了,谁给过我们一句温暖了,我们还艰难、苟且地活着呢,就这点坎都过不去,就一筹莫展了,我给你的只能是鄙视、漠视。”
王莉跟着曾俊来到停在路边的尼桑车,上了车,曾俊发动车子。车子静静地开着,王莉擦干泪水,看着曾俊:“就是知道虐我,就是知道欺负我,就是知道针对我,你还背熟了什么话,还想说什么,你说啊。”
曾俊开着车子,看一眼王莉说:“听说,你丈夫出殡的时候,四班的同学都去了,你给张罗事的郝大元、杨红民说,不让他们告诉我,谢谢你。没想到,你做事还挺细致呢。是啊,虽然我不会奚落你,不会在那里笑话你,可你和你的老妈肯定脸上挂不住,你是个敏感、自尊的人啊。”曾俊曾听郝大元说过,杜继严不是因公死亡、正常死亡,而且死得非常蹊跷,非常意外,在他死亡之前、被处理之前,也算非算高光、跋扈一时,因此,丧事办理时不说一切从简,也算平常。王莉说:“我就是不让你去,就是不给你笑话、奚落我的机会。”
曾俊长叹了口气:“我记得几年前,滨河街道的孙昌平同学因癌症去世,我们镇中同学去了不少,但我没有看见你。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实在想不明白,最早,给你写情书的孙昌平,三十多岁就英年早逝。高中时,和你好了一场,写过许多情书的史瑞明,花季年华不幸而死。你结婚之前,杨红民因为你肋骨断了几根,也算是鬼门关走了一遭。谁又能想到,和你结婚了的杜继严也会不幸命赴黄泉,你的命真硬啊,谁沾上你,你就克谁。”王莉一转身抱住了曾俊的胳膊,眼里有了泪光:“我的事你咋记得那么清啊,你还和我许多年呢,我咋没有克你呢,你在附件厂一直顺风顺水,你从科长、处长,直到分厂厂长、集团副总经理,我是都知道的。你这下岗了,也能吃上饭了吧,我克你了吗。今后,我就克你了,我就和你死磕到底,非让你死在我前面不可,我要是先死,我就是做鬼,我也天天缠着你,非拉着你一起死不可。今后,就让你无可奈何花落去,永远不要燕归来。”曾俊看一眼王莉说:“你一直是克我的,不是你的话我也回不到棠邑,我也不会下岗,不会吃不上饭。你别阴魂不散,你缠着我干啥。”王莉看着曾俊说:“我啥时候缠着你了,是我甩的你好不,你是个啥呀,是我不要你了,你为情所伤,许多年你都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嘻嘻。”曾俊一笑:“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这三句诗的意境美极了。是你甩的我,那又怎么样,每天晚上我还不是搂着苏蓉芳,每晚都和苏蓉芳春意阑珊。而你呢,每个晚上的你,罗衾不耐五更寒,孤独一人抱着自己睡觉。你现在克不了我啦,你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品尝吧,别拉着我。”王莉的眼里有了泪:“我谁也不克,我就克你,我就是比你命硬,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我非把你克死不可,我要是不好,你也得不了好。我这个学习不好、笨手笨脚、腰粗如桶、黑不溜秋的人,就靠着这张白脸缠着你,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我这一生就和你扯不清了。”曾俊直视着前方,长长叹了口气:“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这一副白脸下,就是个黑不溜秋,心眼也不少,心机也不少,我真后悔和你纠缠,我还和你拉扯啥,还是敬而远之吧。”王莉抹了一把泪水:“我的事不要你管,给自己多能似的。你看看你,你才是黑不溜秋呢,脸也瘦了,肯定是下岗了,日子就不如原来滋润了,天天咸菜馒头的,苏蓉芳又肥又白的,那也不管饱啊,她的厨艺好,你让她给你补补啊,我就看你还能重振雄风不,嘻嘻。不过,你也别想太好,时代变了,风头变了,你曾经拥有的辉煌已经烟消云散,你的骄傲和自信被无情地鞭笞,你翻不了身了,你跌落到了尘埃,我怎么那么幸灾乐祸啊。”曾俊看着前方说道:“这就是人生吧,俗话说,三富三穷不到老,十年兴败多少人,你也别欺量我,我没想过什么重振雄风,没想过什么辉煌,我只想着过好平淡的日子,我有温柔贤淑的妻子,有可爱健康的孩子,我还能吃饱饭,我就知足了。我也不是那么狭隘的人,你丈夫走了,你也未获升职,人生就是这样,只有暂时的挫折,没有永远的失败,希望你勿忘初心、迎难而上、沐风栉雨、踔厉奋进,定能壮志凌云、逐梦翱翔、功成名就、终见彩虹。你一定要坚信,是疖子总会出头的。”王莉泪眼婆娑地笑着:“说话颠三倒四的,像写讲话稿,工学院的工科生就是瞎用词,你的疖子才出头呢。我还用你劝,我这是铁打的饭碗,就是比你强,就是比你的瓷饭碗强,你能自己吃上饭,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曾俊看看王莉说:“本来清纯、端庄、娴静,现在变成了世俗、势利、乖张,本来脸还白,现在脸也不如原来白了,肯定黑的地方也更黑了,你有个铁饭碗又怎么了,我不会羡慕你的阳关道,我只走我的独木桥。你那个阳关道上乱糟糟的,我这独木桥还觉得走着坚定有力呢,笃行致远、砥砺耕耘,享受着那份人生的孤独,坚守着自己最初的目标,也未尝不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各自过好自己的生活吧。”王莉笑着看着曾俊:“你就是这个命,你心中还始终有那个白白的闫美丽呢,你坚守了吗,结果,你隔皮猜瓜,你和一个黑溜的纠缠在了一起。你就是命中只有八斗米,走遍天下不满升,这就是你的命,你活该落魄。你还笃行致远了,现在的你就是一块坷垃头,你永远也发不了光了,你就只有永远待在黑咕隆咚的车间里抡大锤了。”
街道上灰蒙蒙的,雨水打在车窗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前方,几点路灯昏黄,透过玻璃照进车内,洒下一层微弱的光,车灯照亮了街角的招牌,一晃就过去了。曾俊手握着方向盘,感觉着自己微微颤抖,轻轻地踩着油门,车子缓缓地向前行驶着。王莉斜靠在座椅上,目光凝视着街道两旁的民居,那些被雨水浸淋过的窗户,偶尔也有灯光一闪一闪的。街上,偶尔有一两个行人匆匆走过,小心避开路面上的水坑。车轮滑过水迹斑斑的路面,溅起一片片水花,声音在夜幕中回旋。远处的天空中还有闪电,紫色的电弧隐约划破天幕,为暗淡的夜色增添了一抹神秘的美丽。
王莉转头看着曾俊,曾俊的眼神凝视着前方,脸上浮现出一抹轻松的笑意。王莉盼着车子快起来,就像快乐的鸟儿一般自由飞翔,永远这样开下去,永远不要停下来,自己就可以和他永远在一起。
车子停下了,曾俊怎么知道自己住这里,真感觉到奇怪。曾俊拔下车钥匙,暗夜立刻吞噬了车子,吞噬了车子上的人。王莉看向隐约坐着的人影,起身就急切地抱了过去。黑暗中看不到人的脸,但那人影一下就和王莉紧紧抱在了一起。
王莉捧着曾俊的脸,眼睛亮晶晶的:“我还记得那年,为了咱俩毕业的事,你急得不得了,急得上火,你的右边腰下就长了一个又红又肿的大疖子,疼得龇牙咧嘴的,我给你热敷冷敷的,还给你消毒、包扎,还给你挤脓,一次次的,真恶心。你的疖子早早出头了,你出过头了,今后你就出不了头了,属于你的好时候过去了,你的学生时代过去了,你在附件厂的好日子过去了,今后你就只能眼热我了,就看着我大展宏图吧,嘻嘻。”
王莉回到家,全部打开房间的灯,站在窗户下看着外面,暗影中,车子还停在那里一动不动,他肯定也在看着自己。王莉忍不住要跑下去,把那人拉上来,但跑到门口又急忙返回到窗前,急切地看着窗外。
车子静静地停着,终于发动起来了,缓缓驶到大路上,越走越远,车后的红灯一闪一闪的,直到完全被夜色吞没,王莉才拉上窗帘,捂着自己发烫的脸,就是这种感觉,就是二十年前的感觉,就是那种心怦怦乱跳的感觉,这种感觉只有和他才有,他就是自己爱的人,他是自己一生挚爱的人,是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只是撒手之后,再也回不到过去了。真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