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莉不时斜眼瞄向苏蓉芳,苏蓉芳白白的脸和白白的皓腕晃动着,微笑着静静吃着,不时扭头看着曾俊,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样。王莉心头的火慢慢就起来了,看苏蓉芳的穿着打扮,看她的脸盘,那就是满满的幸福感,就是一个生活富足惬意的女人,一把年纪了还含情脉脉地看着曾俊,还装着小鸟依人的样子,她这是故意向我示威啊。
王莉为了参加聚会,也是捯饬了半天,穿着新衣服,化了妆,可看看自己,再看看苏蓉芳,苏蓉芳大方又洋气,而自己的穿着明显土气了很多。
这时,张春玲发现了什么似的,猛地站了起来,过来摸着苏蓉芳的风衣,看看风衣的LOGO,叫了起来:“苏蓉芳,你竟然穿这样的风衣,我说你一进屋,衣袂飘飘的样子,像个贵妇,像个高级知识分子,我就拉不开眼了,你快脱下来我试试。还有你穿的靴子,我也试试。”苏蓉芳笑笑:“你这说笑话呢,我是什么贵妇啊,你说像个知识分子我倒是赞同,但咱也高级不起来。这正吃饭呢,明天你去我那里,你拿去穿几天不就完了。”张春玲拉着苏蓉芳:“快,我这就试试,这个太高级了吧。”苏蓉芳难为情地看看曾俊,只好脱下风衣,张春玲一把抓过来穿在了身上。
王莉没有看张春玲,她知道好马配好鞍的道理,也知道好鞍也要配好马才能显得高级。王莉还是瞄着苏蓉芳,又是一股气上来,就这娘们,体型怎么弄得那么好,该鼓的地方鼓,该细的地方细,该肥的地方肥,露着的地方还是那么白嫩水滑,这不是要曾俊的命吗,这就是曾俊喜欢的款式,他就是喜欢这个款式的。不用看镜子,王莉就知道自己的脸色,自己变得黑了瘦了,眼睛没有以前亮了,嘴唇没有以前红润了,尽管曾俊不多说话,就是自顾自吃着,但他肯定会注意到这些细节。今天晚上,苏蓉芳肯定是刻意的,刻意化妆,刻意打扮,刻意穿得那么好,还真有衣袂飘飘的意思,我是被苏蓉芳盖了下去。
张春玲坐回自己的位子上:“红民啊,你这就和曾俊没法比了,你知道苏蓉芳穿的这件风衣是什么牌子吗,值多少钱吗,说出来吓死你,起码四千以上,她穿的靴子也要一千多。”
苏蓉芳脸上笑着,急忙说道:“春玲,看你说的,我这就是A货,就是高仿的,是我和曾俊的同学王虹在青市逛街买的,就是四百多元吧。我一个工厂的下岗工人的家属,哪能买那么贵的衣服。”
王莉听了,心中一惊,这个苏蓉芳刮目相看啊,别看她轻飘飘地嬉笑着,别看她轻描淡写地提一句王虹,这里面的信息量很多啊,她肯定知道曾俊和王虹的关系,没想到苏蓉芳和王虹的关系竟然这么好了,苏蓉芳果然是心胸大,比我这心胸大多了。老街上的人都知道自己的老妈看不上工厂的人,我也被曾俊在王虹、杨川永同学圈里笑称为家属、拙荆,可这娘们说自己是下岗工人的家属,还洋洋自得、满满骄傲的样,她这就是向我示威、向我炫耀啊,就是故意讽刺我、揶揄我。
王莉再看一眼苏蓉芳,这娘们果然有手段,她穿的风衣肯定不是四百多元,肯定是张春玲说的四千多元,看来他两口子家底厚实了。曾俊还是一如既往地干净利索,还是那种自信的样子,没有一点下岗后可怜巴巴的样,两口子一唱一和的,就是故意显摆,就是故意气我。
张春玲看着曾俊说:“曾总,发财了啊,你是闷声发大财,你给苏蓉芳买这么贵的衣服,宠妻狂魔,一掷千金啊。”
曾俊吃着,不停地摇着头:“春玲,我这下岗许多年,也就是刚刚能吃上饭,刚刚温饱,刚刚从泥窝里爬出来吧。你看看陈小丽,她穿得才好呢,医院现在效益好了,医院的工资高了,蓉芳在医院里,穿个A货也正常吧,我们也发不了什么财。”
苏蓉芳低头一笑,手伸在桌子下,轻轻掐了一把曾俊,曾俊急忙坐直了身子,看向陈小丽的方向。
陈小丽扯一把自己身上的旗袍,叫道:“我今天可是打扮了一番,我这旗袍可是定做的呢,春玲,你也去定做一身吧,保证显你的身材,保证吸引一大波老年人的眼光。”
郝大元坐在一边看着曾俊,别人不知道,我是知道你那里的经营情况的,你要开发票,你要缴税,你的底细我是清楚的,不得不服气,还真是低调啊。
苏蓉芳看着陈小丽,眼角瞄一眼局促的王莉,不觉莞尔,心中暗道,王莉,谢谢你当年的撒手,谢谢你放过曾俊,你当了什么官又能怎么样,你和陈小丽都不能比,你和我更不能比,我一直就爱着曾俊一个人,大家都知道我爱着他,即使在那最黑暗的日子,即使在他和你鬼混的日子,我也一直爱着他,我就等着他,而我也终于等到了花开满园,等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你为了什么政绩,拿着喇叭满大街地吆喝,你为了当官,你做了许多并不光彩的事,可我们过着与世无争的逍遥日子,这就是我最想要的人生。苏蓉芳忍不住又掐了曾俊一下。
王莉看着屋内的喧闹,又斜眼看向苏蓉芳,苏蓉芳的风衣脱下来,挂在了窗前的衣架上,身着一件黑色毛衣,恰到好处地裹着她丰满的腰身,前面圆鼓的地方挂着一串黄橙橙的琥珀长链,更引得人的眼光逗留。她的袖子拉起来一截,伸出去的手臂白里透亮闪着光,就是原来的黑脸也变得很白了,干净而圆润。王莉感觉着曾俊的一举一动,不禁又恼怒起来,想当年曾俊是多么喜欢我的这,都是个爱不释手,吃起来就没完没了,今天再看看苏蓉芳,不知道曾俊要多癫狂呢。
刘家宏和杨红民的关系不错,平常刘家宏老实巴交,很少说话,这时,刘家宏说道:“春玲还是和郝大元好,小丽离婚了还是和同学好了,还是同学关系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啊。杨红民,你要快马加鞭啊,你要加把劲,下一步就看你的了,我就等着喝你的喜酒,有人虚位以待,你倒是快点发起冲锋啊。”
曾俊看着刘家宏,刘家宏的眼光看向了王莉,曾俊不觉一笑,想起来杨红民上学的时候追王莉、追苏蓉芳的事,看来离了婚的杨红民又有了老目标。
曾俊说道:“红民,看来你也有目标了,那就快行动,别让人捷足先登,你再空欢喜一场。我是最佩服你当年的勇气,为了爱情你差点命丧黄泉,成为史瑞明第二,不过我听说你当年差点就追到手了,人家都给同事们说了,她的男朋友就是财院的杨红民,许多人都知道和你的关系,就是不知道你和人家为什么又散了。另外,我也奉劝你一句,你一定要盯牢目标,紧紧盯牢一个,好女怕缠郎,你就听家宏的,快点发起冲锋。就你的个人条件,哪哪都符合,哪哪都般配,说不定那人都等急了呢,就差你那临门一脚了。”
郭东风插话说:“红民,你只要不再做守财奴,不再是个吝啬鬼,先来一波金圆战,拿出你在财政局的气势,说不定就能美人到手呢,假若不成,只要你痛改前非,我去找沈萍萍给你说合。”
郝大元笑着说:“红民,别怪我给你泼冷水,你别被假象蒙蔽了双眼,你还是现实点吧,沈萍萍可是个好女人啊,我劝你,你回去就把工资卡交给沈萍萍,她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你花钱就跟她要,你也不要叨叨她花钱,她又不是个乱花钱的女人,我保证你和沈萍萍能再续前缘。你就别乱想了,沈萍萍才是那个和你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有些人看着好,其实未必好,有些人看着光鲜,其实你未必知道他人的苦,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就是这个道理。你要是吃不到羊肉,再惹一身骚,你要是转一圈回去再追沈萍萍,说不定沈萍萍被别人追走了呢。过日子还是沈萍萍那样的,沈萍萍不嫌你家是农村的,不嫌你黑,不嫌你矮,不嫌你穷,不嫌你没有什么社会关系,人家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绝对配得上你。人家沈萍萍对你也是无怨无悔,无微不至,天天把你收拾得驴粪蛋样,光溜地。你就别三心二意、心猿意马了,你不是说沈萍萍最拿手的是人工呼吸吗,她还最喜欢拿你练手。”
王莉坐不住了,站了起来,苏蓉芳眼疾手快拉住了她:“走,我跟着你去卫生间。”
苏蓉芳还在卫生间里面,王莉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脸,还想着刚才几个人的话,还有那个不要脸的,你跟着起什么哄,还当着你家女人的面,这就是让我难堪,他又逮着机会了。
回到房间,苏蓉芳就叫着:“啥时候都是说不完的话,我这今天接生了好几个宝宝,实在太累了,我先走了。”说着,瞄着曾俊。
曾俊站起来说道:“大元、东风、红民、春玲,有空了去我那里,大酒店我请不起你们,你们要是野炊的话,我那里有家伙什,咱就到湖里面去,沟渠、滩涂大得很,到里面玩一次放松放松也不错,我就先走了。”
岳成亮也站起来:“好聚好散,来日再聚,下周我那个乡镇有个活动,我做东邀请同学们到那里去吃一顿。”
已经这样了,同学们喝了杯下酒,纷纷站起来,走出门去。
苏蓉芳坐在驾驶座上,发动了车子,曾俊则坐在副驾驶上。王莉站在暗影里,斜着身子看着曾俊和苏蓉芳,车灯打开了,照得苏蓉芳的脸白晃晃的,洋溢着笑容,曾俊则向外面招着手,很快车子就开走了,尾灯红红地闪着。
自己刚刚升任为乡党高官,本来想向曾俊嘚瑟一番,谁知道却让苏蓉芳闷不做声地抢了风头,人家就是过着自己的日子,根本不管别人的职位职务。本来还想凑着机会向曾俊表示感谢,自己就是听从了他的建议,立马建了商贸城,主抓了杏花节,在十几个乡镇里力拔头筹,脱颖而出,自己才荣升为了乡党高官。尤其是建了商贸城,开发了许多商铺、门面,乡政府大赚特赚,手里的钱根本花不完,从曾经最穷的乡镇,一下就变成了响当当的富裕户,被列为县里的先进典型,也是非常风光了,这可是自己在石寨乡十几年最扬眉吐气、最高光的时候。可这家伙话里有话跟着刺激我,张春玲是好女人,陈小丽是好女人,沈萍萍也好,苏蓉芳就不要说了,合着我就是那个虚情假意、背叛爱情的人,郝大元、陈小丽的话里那也不是明摆着挤兑我的吗,合着都不把我当回事啊。
王莉想起了今日的主角陈小丽,她和刘善存秀着恩爱,还大言不惭地说着和史瑞明的情史,她就是个偏执狂,她到现在还念念不忘史瑞明,她这未了之情何时是个头啊,那么她肯定也是一个记仇的人,她一直记着仇,她接近我的目的就是报仇,这一连串的举报肯定就是她干的,就是她。她不是说过我是她最好的同学吗,怎么全是对张春玲的溢美之词,那我成什么了,在她的眼里,我和史瑞明、曾俊都发生过什么,还说过我和其他人的什么,我成了她和陈小丽的对立面,成了反面教材,我今天就不该来,我就是自取其辱啊。
王莉想起曾俊一次次警告自己,自己就是不听,眼前又不觉浮现起了曾俊的模样,愁肠百转起来,就张春玲爱着郝大元,陈小丽爱着史瑞明,我也是一直爱着曾俊的啊,这个不要脸的,他明明知道我的心,还往杨红民那边绕,还撺掇杨红民,还影射我当年拿杨红民当挡箭牌,真气死我了,找机会我一定饶不了他,我要咬死他,我这辈子没机会下辈子也绝饶不了他。
王莉反反复复想着,正是,今生情尽空悲切,来世再续未了缘。
到家了,苏蓉芳洗洗手,过来搂着曾俊:“老公,我今晚表现怎么样,没跟你丢人吧。”曾俊亲她一口:“你怎么把这个风衣穿出去了,太扎样了吧,我媳妇今晚果然光彩照人。”苏蓉芳也亲了曾俊一口:“我穿这个怎么了,平常我哪有机会穿啊,我又不能穿到医院去,要是穿过去,肯定这个试了那个试,你信不信,明天张春玲肯定会上网查,她才不管是正品还是高仿呢,她肯定要买一件。”曾俊答道:“算了,随它去吧。”苏蓉芳又说道:“我要是知道是这事,我才不去呢,你看你们四班的同学,关系不乱套了吗,张春玲就不说了,陈小丽从史瑞明到刘善存,再到蒋华国,又击鼓传花到了刘善存手里,这成什么了,我听清楚了,还有一个离婚的杨红民,在追着王莉呢,沈萍萍我也熟悉,多好的女人啊,杨红民追王莉干什么啊,哦,想起来了,王莉也不是个好的,最早是跟的你,后来嫁给姓杜的,还传着她和哪位她的领导,这又是杨红民,这不乱套了吗?”曾俊只好点头:“是,是够乱的,怎么一个个离婚跟玩似的。”苏蓉芳笑起来:“你看到了吗,王莉今天不开心,你知道为什么吗?”曾俊说:“那我哪能知道。”苏蓉芳亲着曾俊:“她没想到我去,没想到我这美轮美奂地去了,美美的白莲花,盖过了茉莉花,艳压全场啊,她想着和你单独在一起呢,她看着你的眼光火辣辣、急切切,含情脉脉、柔情似水,太露骨了吧,可惜啊,她的希望落空了,嘻嘻。”曾俊转过她的身子,啪啪两巴掌:“你穿着风衣,我就喜欢你这样。”苏蓉芳的脸红了:“就知道你好这一口,你和王莉就是这样子的。你,你要是和王莉来个婚外情,王莉要是愿意跟你当小的,就像张春玲和郝大元那样,我也不拦着。我知道你也馋王莉那一口,你也喜欢吃回锅肉,我肯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随你作去,我才不管呢,反正我是正宫娘娘,我就是光明正大地压她一头,这个怎么也改变不了,嘻嘻。”曾俊一时语塞,但没有停止动作。
夜晚,窗外是无尽的暗夜,宁静而又深沉;室内又是另外的景象,荡漾着两个人的嬉闹。曾俊微微闭上眼睛,思绪似乎飞向那些曾经的时光,耳边仿佛还能听到曾经的笑声,感受到曾经的温暖,感受到的不仅仅是惆怅,更有对往昔岁月的追忆与感慨。曾俊不觉间动作更快了,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沉浸在那种温馨而又忧伤的记忆中,不愿醒来。
夜幕低垂,窗外的天空像是浓墨滴落宣纸,渲染开来,无边无际。屋内,一盏孤灯发出柔和的黄光,映照出陈设的家具,墙上挂着一幅江南水乡的画,画中山水间小船摇曳,越摇越快,越摇越快。
曾俊躺在那里闭着眼睛,静谧中,一抹思念在心头蔓延,那曾经的音容笑貌,曾经的巧笑倩兮,在这个安静的夜晚,好像又一暮暮浮现在眼前。曾记得,有人陪着走过河边布满青苔的石板路,走过蜿蜒的河堤,走过高高的廊桥,两人踏着斑驳的光影,谈笑风生。而如今,同样的石板路上、河堤上、廊桥上,只有那一个人静静地走了。
曾俊抬起头,望向窗外,希望能够从那片深邃的夜空中寻找到一丝慰藉,夜色中的树影婆娑,似乎在诉说着什么,又似乎在默默守护着夜的孤独,但愿也守护那个孤寂的身影吧。
苏蓉芳起身,拧暗了灯光,依偎着曾俊:“老公,王莉现在肯定是自己一个人,很孤单很寂寞。刚才,你肯定把我当成王莉了,你好厉害,我好喜欢,再复习一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