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五点,没有吃饭,李革文就带队就走了,看着李革文远去的车子,曾俊刚刚转身,就接到了电话,是王莉打来的:“我在旁边站着呢,那个,你这里入驻园区、招商引资的事情你交给别人吧,我不干。”
曾俊看看周围,王莉果然远远地站着,拿着电话,就走到了一边,低声说:“你怎么了,为什么这样说?不是说好的吗。”
王莉怼道:“什么说好的,还不是和上次一样,你都没有提前跟我打招呼,昨天就是直接让我做,我一夜都没睡好,我还不是让苏蓉芳笑话,今天和岳成亮见面,他什么都没说,就是一副坏样子。还有那个杨筱莉,在车间和我打着招呼,虽然她笑眯眯的,但看我的眼神,啥意思都有啊,我这和你见面丢人现眼的,我不干,我清静清静不好吗。”
曾俊立马说道:“你指环王的气势那里去了,你坐着拖拉机拿着喇叭的威风那里去了,咱这是做事,别人清清楚楚看见的,又不是偷着干什么,你别给我不情不愿的,你只是牵头,还有曲丽丽带着红星厂的人做,又累不着你。你现在天天在家,就柔柔的那点事,孩子一切也好,又不要你操心,你别给我装样子。曲丽丽几次找你,回来她还都说你的好呢。”
王莉说道:“你就是不体谅我,我多尴尬啊,我哪有你的脸皮厚,我好像成了要饭的,看你的脸色了。”
曾俊笑了:“我看了你几十年的脸色了,我还没看够呢,我的脸色还不是那样,你也早就习惯了,这里反正要以招商引资项目来做,虽然你不再需要项目助力了,我就是不想让你闲着,你天天抹着个白脸还不是白抹,有你衔接这边的事情我没有不放心的,好几件事呢,你跟着把关,我也能省力省心。”
王莉沉吟了片刻说:“你那里这是要好几件工作铺开了,你看你今天一天忙得,你要注意身体,可不是二十年前了,你那时没白没黑地折腾一周一月都没事,嘻嘻。我给你准备了蜂蜜、白梨呢,记得有空过来吃。”
曾俊一笑:“苏蓉芳说了,就随我,王莉给我当三妹子,她一点意见都没有,忙过这几天,我就去你那里吃蜂蜜加白梨。”
王莉那边的声音大了起来:“那不是论差了吗,我是大嫂好不,妥妥的老大,苏蓉芳充其量才是二嫂吧,这个早有定论,谁也篡改不了。”
曾俊说道:“我也是想让你这大嫂大大方方、鲜亮漂亮地站在人前不是,几个大型招商引资项目,咱都是实打实出资,县里的奖励不要白不要,我不给你奖励,县里给你奖励啊,咱柔柔的学费还不愁了呢,你再多买几件裙子,买几套高级化妆品,我就喜欢看你漂漂亮亮的,你撑着把雨伞站在凉亭下,我从廊桥过来找你,我肯定还会被你的梨涡浅笑迷住,你那隐隐有点古典的美,咋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啊。”
王莉哼了一声:“这是一转眼又酸起来了,你就是哄我,这还差不多。我给你说一件你听了不开心的事,我抽空去了你前岳母那里,你前岳母把我一阵数落,说老王家四个孩子,老曾家也是四个孩子,我家最小的妹妹王梅上的警校,你家最小的弟弟上的军校,两个人都在公安局,两个人结婚了,算是旗鼓相当。王诚和曾峰都是上的职业中专,王诚是总经理,曾峰是经理,两个人成了铁哥们,听说还要关系更近一层了,也马马虎虎,两个人算是打成了平手。王忠是在国企,娶了个体户海艳,曾雪两口子下岗后又到了南海库上班,两家也差不多。就是那个曾俊,就是在工厂的,又下岗过,有点钱又怎么了,有钱的多了,满大街都是。可棠邑几十万人,像我大闺女那样能当上那么高领导的没两个吧,我大闺女妥妥地压倒曾家的大儿子,这就是四比三,怎么看都是四比三,怎么看都是老王家胜了,我就是在这老街上趾高气扬,抬着脸走路。哈哈哈,你说这老人家,她一辈子都改不了。仔细一想,可不是,曾俊就是个大点的个体户,他有啥啊,哈哈哈,老王家和老曾家就是四比三,老王家险胜。”
曾俊笑了:“她老人家在老街待了一辈子了,按照一般人的思维就是这样,还就是她家大闺女的官大,就这点就能完胜老曾家,老曾家甘拜下风。假如时光倒流,我无悔我的选择,那我还是不如你,我怎么也赶不上你趋炎附势、逢迎巴结的样,送礼我都找不到人家的门,你不愧是山北大学委培生中的佼佼者。哪天,我提着东西去你家看我的前岳母,就把我和你的过往都讲给她听,当年幸亏她拿着药瓶子逼你,不然的话你就嫁给我了,老王家和老曾家就是四比四平局。我是不是还要当面向她致谢,谢谢她饶过我,不然我也有可能和史瑞明、老杜同样的命运,虽然我是运动健将、游泳健将,我可不想被淹死,也不想被呛死,怎么说也是好死不如赖活着,还是保住命要紧。我还要让她老人家谢谢我,谢谢我当年的放手,你才如鱼得水,一飞冲天,前程似锦,光耀门庭,不然,你还不是成了我的糟糠妻,和一个工厂的人过着饥寒交迫的苦日子。”
王莉欢快地说道:“就是个嘴臭,那我就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年前年后一个月内你必须去,咱俩就好好跟她讲讲,把你和我的事都讲给她听,你就是不如史瑞明嘴甜,就看你的表现了。你要是不去,你要是胡说,我咬死你,反正半个月过去后,我每天至少催你三次。我真兴奋,那还不知道是个啥样子呢。今天你也早点回去吧,没有干完的活,你说你揽这么多事干什么,看你这一天忙得,我咋又心疼了呢,嘻嘻,我先回家了,好期待。”
曾俊急忙说道:“你别回家了,本来安排好晚餐接待李革文的,他急着赶回去,明天他还有重大活动,那就提前一天,今天红星厂的管理团队聚餐。还有一个议题,就是欢迎我的老领导孙胜海加入红星厂团队,他当年可是我的直接上司,附件厂的处长、副厂长、集团副总经理,他一直鼎力提携我、支持我的,他带来了几个人呢。”
王莉也急忙说道:“你也不能这么着急吧,刚刚和李革文见面,就急着招兵买马。”
曾俊说:“市场不等人,形势不等人,你又不是没看见李革文的急样,他那里作为国家重点扶持的特大型骨干企业,要抓紧赶这一波跑马圈地,他可不只是布局棠邑这一个地方,他在华南、华中、东北都有布局了,效果都很好,棠邑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如果他不来,骏能重工就有可能来,骏能重工一直虎视眈眈,那也是几百亿的大企业。已经是兵临城下,李革文要求我这里马上展开,他的准备工作比我都提前做好了,我上次见他的时候,他都埋怨我了,嫌我动作慢。”
王莉迟疑了片刻说:“我不参加,我听着就是了,明天你再给我打电话吧,我回家。”
曾俊的声音大了起来:“你回家干什么,回家还不是你一个人冷锅冷灶的,我给苏蓉芳打电话,也让她过来,还有五六个女士呢,准备了两桌。”
王莉笑了:“你可真行,我去,苏蓉芳也去,还有杨筱莉、曲丽丽,这可真热闹,你这是向我炫耀,还是向我示威啊。我不去,我才不在这里蹭吃呢,你要是安排四班的同学聚会我就去。”
曾俊说道:“那好吧,随便你,你指环王的气势哪去了,坐着拖拉机吆喝的气势哪去了?明天就有聚会的机会,明天晚上蒋华国设宴,宴请四班的同学们,今天早晨一见面蒋华国就告诉我了。”
王莉诧异道:“他宴请四班的同学,为什么啊,他可从来没请过谁。”
曾俊笑了:“他请你喝喜酒,明晚他设喜宴。他来到红星厂后,过了几个月,和红星厂的刘霞好了,刘霞也是附件厂的老人,干磨床,也是离婚过的,只是孩子随了男方。蒋华国和刘霞天天见面,工作上少不了打交道,两个人都离婚了,也算是同病相怜吧,慢慢就走到了一起。刘霞给人说,蒋华国变化不小,散事没有了,知道团结同事了,还知道维护工厂的利益,为人处世明显变了,虽然刘霞是个车间女工,还知道疼她,两个人处了一段时间就要结婚了。”
王莉接道:“那不是还有个藕断丝连的陈小丽吗,蒋华国也不是个好东西。”
曾俊笑着说:“蒋华国和刘霞确定关系后,据说陈小丽找到蒋华国,和他大闹,她还要找刘霞算账,说刘霞是第三者。结果,她见到刘霞,还没说上几句话,刘霞上来就给了她一顿胖揍。当年,三分厂的刘霞、罗玉娟可是响当当的货色,身高、体重都是一七零,干起活来不比男人差,陈小丽被她一把摔在了地下揉搓。刘霞说,我都和蒋华国领结婚证了,我怎么成了第三者,你和蒋华国的孩子,你一点都不管,现在孩子见到我都是亲热地叫着妈妈,说刘妈妈就是会疼她,说她爸爸和我在一起就是好,孩子人也精神了,也有笑容了,跟过去不一样了,爷俩都喜欢和我在一起,我可是正大光明的。刘霞和陈小丽撕打时,蒋华国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抽烟,两个人打完,蒋华国拉着陈小丽出去,陈小丽哇哇大哭。蒋华国也不算无情无义,就对她说,孩子不要你管,你也不要来找我了,你最好和刘善存领个证结婚,你就消停地过你的日子去吧。刘霞虽然膀大腰圆、身强体壮,但平常性格还好,和人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她家男人下岗后去了南方工厂,和当地的一个女人好了,她才无奈离婚了,蒋华国能和她结合也算圆满。刘霞过日子也是把好手,尤善做菜,红星厂需要在内部餐厅招待来人时,曲丽丽都会喊着她去帮厨,她还不愿意去餐厅做专职厨师,她是干磨床的高手,她每月的计件工资都很高。所以,现在蒋华国是完全缓过来了,在厂里过得很带劲。”
王莉说:“你说的我信,就陈小丽那身材,她就是个嘴能说,你们厂里的女工还不一拳撂倒她,她肯定不会再找蒋华国了,差不多也要和刘善存真结婚了。你说,明天晚上,陈小丽、刘善存会去参加蒋华国的喜宴不?”
曾俊一愣:“我哪能知道,据郝大元说,蒋华国找了他,让他出面劝劝陈小丽,让郝大元直接给陈小丽、刘善存说,还是两个人正儿八经地结婚好,大家心都安了。你看,是不是大结局很圆满,我昨天还想呢,你也不能老是一个人单着,最好还是选一个,你也还是结婚的好。”
王莉笑了:“说着说着又绕我身上来了,我还要你操心,我的标准提高了,不是老五条了,我列了十条标准呢,就对照着标准慢慢找找。你连五条标准都达不到,十条标准对你来说更是高不可攀了。我要是结婚,肯定请你喝喜酒。我看出来了,你身边有个曲丽丽,员工的啥事你都清楚,你的几个助手都很得力,你倒是清闲些了。”
曾俊叹了口气说:“五条标准都让我望其项背、望而生畏、望而却步,十条标准还不更让我望尘莫及、望而兴叹、望风披靡。想起来,昔日的对你爱理不理,谁曾想今日却高攀不起,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我只好转身而去,并对你的什么标准嗤之以鼻,我还是老实地回到自己应该待的地方去吧,我还是怀念附件厂的岁月,和工人阶级在一起还是觉得舒服。老国企培养的人就是好,虽然这么多年过去,大家也渐渐老去,可那一批人,现在还是棠邑机械行业里的中坚力量。”
王莉说道:“好了,别慨叹了,说不定我的标准也变成杨筱莉的一条标准了呢,一说起来就是个话痨,我走了。你也忙了一天了,别那么兴奋,别多喝酒,早点散场,今后有的是时间相聚。”
晚上,曲丽丽还是订好的孔府饭店,曾俊和张北顺、张立军、曲丽丽、王健道、杨筱莉站在饭店门外等着孙胜海几人。
杨筱莉和曲丽丽并肩站在那里,杨筱莉问道:“曲妹妹,你还是定的333房间啊,我可是记得这个房间,就是在这个房间,曾总吐口说要单干。”
曲丽丽白一眼杨筱莉,说道:“杨姐,这个我怎么能忘记呢,我们当时眼巴巴地等着曾总,曾总的几个同学来棠邑,还差点把曾总撬走。”曲丽丽看一眼曾俊,压低了声音说:“曾总还真差点走了,他就怕你还缠着他。”
杨筱莉笑着地声说:“他是舍不得你,你天天伺候得他多舒服啊。”
曲丽丽憋住笑说:“我终于给你挖出来了,你当年的外号叫大绵羊、大白鹅,说的是你的脖子像天鹅的脖子一样又白又长又优雅,你高中时就暗恋曾总,你为曾总寻死觅活的,你还真差一点就钩到了曾总,嘻嘻,你想不到吧。”
杨筱莉的脸红了:“你这个女人,成人精了,我这事可没几个人知道,你就积点德吧,别给我嚷出去,让我一把年纪了还丢人,曾总哪能看上我。”
曲丽丽一笑:“我这几天一直看你的脖子呢,还真是大白鹅,不只是脖子白,脖子往下更白啊,名副其实的三分厂一枝花,现在是红星厂的一枝花。”
杨筱莉打着曲丽丽:“你就别取笑我了,红星厂有你在,我只有避而求其次了。我的这点事,只有我的家人,我的几位好同学知道,你咋能知道啊?”
曲丽丽头一昂:“我跟曾总多年了吧,你没有看见吗,曾总的书橱里放了好几本探案啊刑侦呀之类的书,我也偷偷看了好几本,你想不到吧,厂里的事,你们几个的事,还能瞒过我。不过,你就放心吧,我这多年的人事经历,我的嘴严着呢。嘻嘻。”
这时,张胜海几个人坐着一辆车来了,曾俊几个人急忙上前,十几个人一一握手。
来到333房间,曲丽丽张罗着大家坐下,孙胜海还是拉着曾俊的手,曾俊看到了孙胜海眼里有光在闪动,说道:“孙总,你看看,这一桌十几个人,你都认识吧,都是附件厂的老人。”
孙胜海又看看另外一桌,说道:“可不是,都是附件厂的老人,怎么感觉又回到了附件厂呢,虽然也有多年没见过面的,但还是那么亲切,还是那个老味。”
张北顺接道:“孙总,我们当年可都是你的部下,当年的老交情永远变不了。”
孙胜海摆摆手,说道:“我也是圆梦,当年市里已经确定曾总为红象集团总经理了,如果不是突然间破产,曾总就是铁定的红象集团掌舵人,那时,就是袁总也快要退了,我还跟曾总说,我就愿意给曾总当副手,你们看看,我是不是今天圆梦了。”
曾俊笑着说:“孙总,今天我们只谈同事情、工友情,谈我们共同的经历,谈一起经过的岁月,不谈别的,也不要互相吹捧,就聊聊家常,就谈谈心,放松放松。”
孙胜海点点头:“就凭你把这么多同事、工友都聚到红星厂,大家都很开心,这就不用再多说了。昨天,袁厂长还给我打电话呢,催着我过来,他说红星厂干得很好,说红星厂的团队肯定能再塑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