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雾当中隐隐出现了一张血盆大口,向着天空虚假的太阳发出了咆哮。陆凝的头顶出现了一盏明亮的烛台,火焰正在不安地跳动着。
“简直疯狂……”
陆凝向前迈了一步,天空的虚影正在慢慢褪去,呈现出最真实的面貌来。它们多数都并不具备一个非常具体的形态,而是用几何图形和粘液所拼合而成的怪异状态。这也正常,它们的信众基数虽然不大,也是百人起步,在这样多的混合幻想下,无法呈现一个稳定姿态太正常了。
不过外形和实力无关。
冰冷的海水当中,有一些东西浮了上来。那些是黑色的尸体,已经被油状物包裹住了外面,甚至看不出原本的脸是什么模样。陆凝微微眯起眼睛,这样的尸体数量已经越来越多,多到了甚至遮盖了海面的程度,目前仅有自己周围的浅海区域还没有被尸体填满。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尸体?还是说……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尸体?身边的真言只知道盯着天空对峙,真的是一点作用都起不到。
陆凝有些嫌弃,不过她不想被那些尸体碰到,便开始后退,随着她的退后,空中呈现混乱姿态的真言又开始恢复为太阳的外形。
“哈,这么看来,说不定根本就不是什么海……”
这又是一场认知的游戏,陆凝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当她向海洋迈步的时候,自己的思维就会和真言越来越趋同,从而能够认知到这片海洋和沙滩更多的全貌,但是她如果后退的话,思维则会回到更贴近人类的程度,不过也会失去对这个世界的洞悉能力。
陆凝不准备调整这方面的差异,真言方面的东西她还是躲远点比较好,随着她快速后撤,天空恢复了最开始见到的模样,但是海面上的尸体却没有消失,依然是那近乎能填满海的程度。
这时,身后传来了人类的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陆凝回过头,发现背后是一个头戴尖顶礼帽的女人,她一身黑色的猎装,腰间悬挂着两把短刀,抱着双臂正在看着她。
她的记忆中似乎见过这个人,但已经有些模糊了。
“抱歉,我应该有印象……”
“真是没想到,在记忆、时间和生死之外,居然还有你我相见的余地。”女人轻笑了起来,“看样子你已经摆脱了那牵连在血和血脉之中的诅咒。”
陆凝终于回忆起了这张脸——乌鹊。
“奇怪,我总是能碰到认识的人。”她笑了。
“你必然会碰到认识的人,毕竟锚点具有气味的记忆能力。除非借助了别的锚点将你丢过来,否则你肯定会被锚点拉到一个有熟人在的地方。”乌鹊解释了一句,“但是你为什么没有抵达海港,而是直接来到了这里?即使你还不会成为幽灵船,在这里也依然是很危险的。”
“一个意外……你知道这里的情况?”
“我在守卫这片海岸。”乌鹊叹息了一声,“毕竟还是有很多人会受到海的呼唤,成为幽灵船的一员来着。我的任务就是发现这些人,在他们变成幽灵船之前彻底消灭他们。”
“咳,咳,我还以为你是救护人员……”
“要死的人终究拦不住的。”乌鹊爽朗地笑道,“刚刚要不是你是退回来的,我大概就直接一刀砍了你的脑袋了。”
陆凝大概也想得到这个情况,不过她没想到海的边缘居然还有这种守卫者。
“你知道那五颗太阳吗?”陆凝指了指天空。
“来自妄念的混沌,我不知道它们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存在了,但它们的力量比血和月还要强大,甚至没有一个实体让我猎杀。”乌鹊回答。
“那么,能告诉我一些和海港与海有关的东西吗?我们所在的世界已经遭到了这些东西的困扰。以及……”陆凝回头,看向海面的尸体,“这些就是海和幽灵船吗?”
“不,严格来说,这里依然是海岸。真正进入海的人不可能有什么回来,这些不过是在入海之前从身上褪下的残渣而已。”
乌鹊带着陆凝离开了这片海岸地带,走向了城市废墟的丛林当中,在一座高楼的顶端,陆凝看到了乌鹊现在的据点——一个和之前猎人小屋差不多简陋的地方。
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乌鹊不记得自己到底在这里守卫了多久了,她甚至不知道到底是谁给自己的这个任务,不过在杀死了数个已经快要转变为幽灵船的人之后,她反而开始喜欢上了这项工作。
“海港”并不只有陆凝之前看到的那些地方,它的数量众多,面积也大小不同,而且大多都处于一个荒废的状态。只有那些掌握着锚点并在海港开店的店主有能力让一个海港繁荣起来。然而即使如此,包括店主在内,大多数人都出现了不同状态的变化,毕竟在这样的世界,维系人类的姿态并不是什么必要的东西。失去了锚点的人更容易这样自我变态。
乌鹊也尝试过去看一眼那些太阳的真实样子,不过见识到它们那诡异的容貌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而现在二人所处的位置同样也是一个“海港”,只是这里曾经存在的人大概都已经消失了。
“所以你见过的一般都是失去了锚点的人。”
“是的,我没有能力将锚点赋予别人,所能做的也就是解脱那些人。偶尔我也会去别的海港看一看,只是那些海港的状态都让我不太喜欢。很多人都为了活着而扭曲了自身,将所有丑态展露无遗。”
以乌鹊的经历,她是绝对不会喜欢那些为了活着而失去尊严的生存方式的。毕竟她也算得上是一个主动放弃了永生的人。
但乌鹊也没有一个完整的了解,她更加清楚的是海港和海之间的事情,对内陆所知道的很少,因为她也没有想过回去。不过两人的聊天没有持续多久,乌鹊就忽然冲到了窗边。
“怎么了?”
“是人,三个,九个,七个……哼。”
乌鹊双手在窗户上一撑,从十几层的高楼上一跃而下。陆凝也从地上捡了几块石头,在窗台上摆了个简陋的仪式台,吹了一口气。一个冰制的滑梯从楼上向下延伸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