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层天青色的球壳在空中成型,陆凝面前的夏尔忽然消失了,而乌娜的尸体则落在了地上,被冒出来的黑锁链拽了进去。空中不再是那令人恐惧的深邃黑暗和美丽危险的海洋,而是化为了真正的蓝天,没有太阳,却有光芒落下,让一直以来糟糕的视野也恢复了正常。
现在,这里就像原本的影视基地一样了。只是光芒落下的一瞬间,陆凝刚刚看到的那些被尘世之埃和苦行僧制造出来的破坏就全都不见了,立刻恢复了原状。她举起手环:“夏尔,你上哪里去了?”
“被驱逐出来了。”夏尔低声说。
“驱逐?”
“所有来自外界的人都被扔出来了,甚至……尘世之埃和苦行僧就在我附近不远处打架,我得想个办法躲一下,找绮纱寻求一下庇护好了。这是什么情况?”
“是海港的最终建立,在把海这个敌手伸进来的士兵都杀死之后,海港就可以直接筛走生灵了。”
“那掉进去的那些真言呢?”
“那么明显的目标就不需要抓出来了。”陆凝抬眼看了看远处,一些小型的球壳将海港四周笼罩住,那些真言污染的区域此刻正在被收紧的球壳压缩,甚至隔断了和海的联系。尹荷等人这一次的设计是针对外来者和海都有的,对付外来者的主力是高台守卫,而对应海的设计……估计就是这些禁锢真言的方法了,只要海里面的真言有来无回,那么这座海港就不是之前那些任凭袭击的小海港可以比拟的,而海里面的真言无法越过海港进行对内陆的入侵,海要想让内陆的人知道就非常困难了——真言的共性如此,如果它不被知晓,反而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这个思路确实很正确,陆凝很快就想明白了尹荷等人的逻辑。只是这筛选居然是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都扔到外面去可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她以为怎么说都会和她刚刚杀死乌娜一样趁着刚刚定身的时间多杀几个呢。
看来做不到。
陆凝活动了一下手脚,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的伤痛减轻了很多,刚刚被炸得血肉模糊的手掌现在也基本长出了崭新的皮肤。
“也算是好事,省得总要用一只手来战斗。”
任务一也已经完成了,现在还剩下一个回收破碎灵魂和返回的任务,陆凝不知道别的游客任务做成什么样子了,她走到了艾菲利克的尸体前,搜了几下,很遗憾这个人身上基本什么都没剩下,而他的灵魂也不符合收集的条件。
乌娜的身上倒是有一些好东西,长刀和军刀哪怕不使用拆解军特殊的技术来使用依然算是锋利的武器,她捡起来绑到身上作为备用,除此之外,乌娜腰间的一个皮包里面还装了三枚看起来很像是手榴弹一样的东西,这东西此前的战斗没看到她使用过,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陆凝将它们收集起来,打算如果有机会见到柯道琳的话给她看一下。
“引渡人,你在不在?”她问了一句,许久也没人回答。
“……看来不在。”
第三个任务如果要做的话,她其实不太清楚具体的判别标准是什么,她当然知道被摧毁的幽灵船大概是最好的选择,然而海港这么一还原,能不能找到还是个问题,至少海港里面的人现在可没有变幽灵船的危险。
陆凝敲了敲脑袋,决定先回庇护所那边看看陆樱情况如何再说。
一路走过去,颇为安全的环境反而让陆凝感觉有点不适。明亮干净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即使灾难过去,也依然没有人敢出来行走,何况海港里面还能剩下几个“本土居民”?
接近避难所的时候,陆凝看到了路边倒着一个人。一个倒在血泊中的女性,年纪似乎不大,眼睛依然睁着,还有呼吸,目光警觉。她微微皱了皱眉,没有走过去,她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有真言的痕迹。
“是你啊……”没想到对方倒是开口了。
“你是……”
“我叫柳叶,真没想到在死之前还能看到人。”对方用衰弱的声音说道,“坦白来说,我本来只是打算到这里找寻更进一步,踏入殿堂,升至拟神者的方法。结果却被裹挟到了这种狂热的氛围当中。”
陆凝回忆了一下,说道:“你是……之前那团黑雾?”
“是的,那是我被迫展开自己真言的状态。”柳叶说道,“直到刚刚天亮之前,我还在疯狂地寻找能够感应真言的手段, 现在想想……简直是一场疯狂的梦。”
“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我记得在雾状下你几乎是无敌的。”
“无敌,呵呵。”柳叶嗤笑了一声,“通过真言知识形成的外壳,还挡得住真言本体砸下来的污染吗?我是直接承受了一记撞击,虽然是余波,也差点彻底沦为疯子……幸好这防护的东西还把我认成是个人。”
陆凝听到这话,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柳叶衣服下方的皮肤上已经长满了血瘤,表面的脓疮大到一定程度就破开,将里面的血液放出来,就像是身体主动将体内的血打包往外面扔一样,看上去非常恐怖,她衰弱成这个样子恐怕也正因为这个。
“我们……也算罪有应得。”柳叶冷笑了一声,“我不否认在寻求道路的途中我们干过很多坏事,不过无论是我还是邵先生余婆亮仔,我们是不会想着将这个世界拉进地狱的。我们低估了真言的蛊惑能力,然后因此而死,这是踏上这条道路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知道的事。我叫住你,是希望你帮我一个忙。”
“说说看。”陆凝没有因为柳叶这番话就放松警惕。
“我的手下……‘晷’的信众,应该还有一点残余,在变化之初,我骗开了一个庇护所把他们放了进去,此时应该都还活着。我希望你能把他们带回去……如果他们应该被审判,那也是由内陆的人类,而不是这些外来者或是海……”
柳叶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了,她依然睁着眼睛,即使认命,她也依然不甘,甚至怨恨地看向了天空,那本是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