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你即刻去薛府,告诉母亲,让她务必赶在王爷生辰之前,找回六妹妹,送到端王府……”
翡翠为难地道:“王妃,大夫人是断断不会应允的。”
薛月沉心神不宁,“你就说,我婚后多年无子,需要本家妹妹侍奉王爷,为王府添丁……”
翡翠犹豫:“六姑娘生来不祥,又是卑贱之身,她哪配侍候王爷?再说……再说她当年伤成那般,只怕是早就不在了。”
薛月沉紧紧攥着帕子,失魂落魄。
“让你去,你就去!非得等到索命鬼儿寻到我跟前?”
自从上个月太后寿宴,薛月沉就像撞了邪似的,接二连三走霉运。
先是寿宴那天,她莫名被人撞了一下,将精心准备的寿礼摔碎在地,引来太后不悦,当众失了颜面。
回府途中,马车又突然失控,她被甩出来,摔得头昏眼花,身上多处擦伤。
然后便是园子里的梅花,一夕枯萎,死在本该盛放的季节……
她去灵云寺进香消灾,净空法师告诉她。
“命中无子,福薄缘浅。若无转机,恐有血光。”
她问净空如何化解,净空给她支了一招。
“王妃子嗣缘薄,皆因邪祟作怪,孩子投不了胎。想要改命,须得血亲姐妹挡灾。”
净空掐指一算,便给出了那个女子的生辰八字。
“此女命硬,有她入府挡灾化解,王妃才能躲过一劫。”
薛月沉记得很清楚,她的妹妹不少,只有一人是这个八字。
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
恰是那年被丢出府去的六妹,父亲酒后和舞姬生下的低贱女儿。
“长姐救我,长姐救救我……”
薛月沉忘不掉那个稚嫩的声音。
八岁大的孩子被拴住双脚,倒挂在梨香院的树枝上。因身子瘦弱,显得她的头出奇的大,身上的伤交错密布,还有一些陈旧的紫黑色痂块,活像贴在躯体上的腐朽树皮。
很丑陋。
这让她扭动起来,就像一条虫子,在寒风里时不时痉挛几下,偶尔发出几声沉闷的痛哼……
一群少男少女围在树下,嬉笑连天。
“快看她!好像一条蜈蚣啊。”
“打蜈蚣,打死臭蜈蚣!”
拳头、木棍招呼上去,枝条上的积雪在笑闹声里扑簌簌地往下落,红的,白的,混杂一起。风在院子里变了调,呜呜地像哭声。
那时,薛月沉心内有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似她这般卑贱的孩子,原就不必存活于世,要是早早死去,也少遭孽罪。
可她偏生倔强,要活。一次次从雪地上、茅坑里,臭水沟中奄奄一息地爬起来,挣扎着,要活。
薛月沉没有救她。
那些半大不小的孩子,无一不是三公九卿世家名门的贵子贵女,其中还有陛下最宠爱的平乐小公主,她彼时正和端王议亲,不会给自己招惹麻烦。
十年过去了……
薛月沉仍然清晰记得,那孩子被人拖出去的样子。满身伤痕,枯黄的头发被血水泡湿,脑袋歪在一边,瘪瘪的肚皮露在外面,一双眼睛是睁着的,黑漆漆盯着她……
薛月沉不禁打个寒战。
要是她当年就死了,何人来替自己挡灾?
又找谁来替她诞下王府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