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魁格看向这个雇佣兵团长,对方出身在帝国西部的边陲,但就算再边陲,他也是个帝国人而非蛮族。他的看法是需要被重视的。
“要么他们全都疯了,要么,就是个陷阱。”维尔维提支起身子向四周的旷野看去,这附近几乎没有什么遮挡物,唯一能够藏匿部队的地方是很远处偏向自己一侧的一片小树林,但那里在今早就被探查过,并没有敌人的踪迹。
“需要考虑地点、环境、季节、时间……”男人低声念叨着,他侧过脸去,将自己那充满立体感的面部朝向阳光射来的方向,他的视线被极大干预了,甚至连眼睛都很难睁开,“是这样么?”
“维尔维提,你想到了什么?”
“他们躲了起来,在光天化日之下,”维尔维提冷笑出声,“请您下令,大人,骑兵队会按兵不动,既然他们不打算出动骑手,我们就用步兵击溃他们好了。”
魁格侯爵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什么。活了七十多年,老侯爵早就知道了自己在战场上没有什么天分,因此心安理得地充当传话筒。骑兵队迅速向两翼分成了两股,步兵们向前一步步进逼,朝着“皇帝军”的士兵们压了过去。
双方的箭雨在头顶和身边不断划过,落在地面、盾牌和肉体上,雷斯劳弗走在靠前的位置,巨剑挡在身前充当盾牌,上面时不时地会传来箭尖敲击的震感。他在心底计算着双方发起冲锋的时间,当那个数字归零,周围的弓弩弦声也渐渐寥落的时候,他手中的巨剑霍然举起,向着自己的军功们冲杀了过去!
“进攻!”
阿曼莎的吼声同时在他的身侧响了起来,不同阵营的长矛和盾牌在雷斯劳弗的身前和身后纷然架起,但在他们和对方相互撞击之前,雷斯劳弗便已经合身砸破了对面的盾墙!
几根矛头被砍断,盾牌上遭受正面冲击的那个雇佣兵向后倒退而去,但就是他的这一次撤步,身边的同伴立刻就被横扫而来的巨剑削去了半个脑袋,几个手脚还算麻利的长矛兵和盾手连忙抽出腰间的刀剑试图阻挡,但那种尺寸的武器如何能近得了雷斯劳弗的身?而比一个打乱了他们阵型的双酬佣兵更致命的是,皇帝军的长矛和盾牌已经压过来了!
在雷斯劳弗和另外几个老兵的冲击之下,乱了阵脚的帝国派战团立刻就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甚至整个战团的阵线都因此而出现了破绽!
所谓丢一颗铁钉灭亡一个国家的故事并非是完全的民谣,雷斯劳弗自己和他这样的人,就是这样的钉子!
侧身躲过斩来的土剑,薄弱的颈部撞入怀中,被轻而易举地折断。一把长矛从后方卡入了雷斯劳弗链甲之间的间隙,皮肉的刺痛带起佣兵暴怒的吼声,巨剑抡起,反身在对方的盔甲上犁开了深可见骨的凹痕。
还有帝国派的雇佣兵试图上来围攻,但当又一个胆大的家伙被巨剑上的一字型护手砸透了头盔后,雷斯劳弗的周围竟然出现了一小块空地。
“他们崩溃了!”不知道是谁高声欢呼了起来,“他们把武器都丢了!”
剑刃隔着手甲刺痛着雷斯劳弗的神经,让他还能保持不多的清明。他停下寻找战功的脚步,倒提着被当作战锤用的大剑向前看去,果然发现这一侧战线上的敌人们已经开始退缩,大盾长矛丢得到处都是,皇帝军一方,一些按捺不住的士兵已经开始庆祝着去捡拾战利品了。
“都回来,不准追!不准拣!”
阿曼莎持剑高声疾呼,但在混乱的战场上,她的声望只能威慑到她直属的下级,其他人根本不听,原本的得胜之师几乎无缝切换成了一群纪律松散的土匪,绝大多数人都在比刚才战斗时还要更加卖力地争抢着。
雷斯劳弗和其他几个老兵走进混乱的人群之中开始帮助维持纪律,那是他们额外薪酬所带来的责任,然而这样的努力显然是徒劳的,更多的老兵甚至自己都开始追击敌人,根本没有人服从指令。
而在混乱之中,周围的帝国派士兵却开始慢慢占据了上风,他们压退了其他队伍的皇帝军,开始隐隐朝着这边围了过来。
“雷斯劳弗!”阿曼莎不得不开始呼喊那几个自己信得过的熟人,被点到的雷斯劳弗立刻停下了手头的动作,招手带起十个同在阿曼莎麾下的步兵,裹挟着那些尚算清醒的人一同朝着侧面迎了上去。
前方不再有盾墙的掩护,当弩箭和弓矢在人潮中射来的时候,雷斯劳弗面临着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压力。但随着第一个从侧面包围过来的敌人被巨剑钉杀于地的时候,站在帝国派一方的士兵们终于明白,九十六枚金币到底是怎样的一个重量!
“跪下!”
握住巨剑的双手从上向斜下方砸落在敌人的胸口,那看起来颇为精良的板甲立刻就朝里面凹陷了一块,尽管其中预留的空间足以让这个看起来像是队长的雇佣兵不至于肋骨断折,但巨大的冲击力却迫使他跪在了地上。
后面雷斯劳弗的同伴赶上来,给了这个人最后一击,但雷斯劳弗却也被更多的帝国派士兵包围,即使是他,身上也不可避免地开始出现了一道道伤口,然而无人能听到他的痛苦,当那些伤到他的士兵被一个个击倒的时候,这战场的一隅只能听到双酬佣兵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声。
“来吧!来吧!呵呵呵、哈哈哈哈哈!”伤痛已经不足以让他继续保持清醒了,雷斯劳弗渐渐开始不再计算自己的体力,所有人都能注意到他开始变得迟钝,然而他手中的每一具尸体都变得越发支离破碎,令常人作呕的景象就连那些队长都不敢上前,那些驱使手下攻击的言语也因此变得苍白无力了起来。
“就是现在,上啊!杀了他!”
又一个隶属于帝国派的雇佣兵倒在了雷斯劳弗的面前,血浆自他齐根而断的大腿截面汩汩流淌,在生命的最后,这个人用全身的力气大声喊了出来。
“你们难道看不到他的停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