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大多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居民来讲,只要知道那些能够施展法术的人都是“施法者”就足够了,而对于稍微能够分清奥术和神术差异的人,则会将前者统称为“魔法师”或者“法师”,后者统称为“神官”或者“牧师”,反正不会出错。
但实际上,不同的派别甚至不同的个人之间,对法术的理解和体系都天差地别。
“所以——”
“所以我怎么知道这都是什么啊?!”贝拉把卷轴甩了回去,“我都看不懂这上面的符号写的是什么!”
“至于这瓶药水,我只能猜它是某种暂时改变服用者和元素间关系的药剂,至于具体是是什么元素、改变成什么样……你俩要是能让我喝一口,说不定能品出来。”
然后这瓶就基本上没法再出手了。魔法药水大多都不算稳定,就算不开盖即饮也不能放太长的时间,要只是因为暴露在空气中导致效果变差也就罢了,一些压制毒性的材料还会因此而消散,这个时候如果再服用,乐子可就大了。
“你还是省省吧,贝拉姐……”安格丽塔翻了翻眼睛,无奈地替雷斯劳弗把东西收起来,“我还以为你至少能认出来这药水是什么呢。”
“我还以为你至少能告诉我真名呢!”贝拉抱着肩膀哼了一声,“是吧,巴迪?还是巴蒂小姐?”
“还是安格丽塔!女扮男装也就算了,连名字都和真名一点边不沾?”
安格丽塔心虚地瞥了一眼雷斯劳弗,她没有露马脚,是这位“叔叔”刚才顺嘴喊了出来——而且还是冲着贝拉喊的。
但这还真不是他们故意要瞒贝拉,这是从巴迪·安提奇本人家里出来后定下来的事情,而他们也不能预料到会在鸟群中碰到一个正在教陆行鸟们全面吃素的德鲁伊,这完完全全是一场误会。
如果是在刚认识的时候,贝拉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但是到了现在,在听过两人的简单解释后,德鲁伊小姐倒也接受了这个说法:“那我接下来要叫你什么呢?还是巴迪?总觉得怪怪的。”
“还是这个名字吧,贝拉姐,”安格丽塔忙道,“我们现在的情况还是有点……特殊,能少些麻烦就少些麻烦。”
“你们还有什么事瞒着我,”贝拉有些不开心地撅起嘴,但明智地不打算在这上面继续深挖,“好吧,那就暂时先这样好了。你们放心,这事也就只会多一个我知道,你们完全可以相信——”
“嘎吱”一声轻响打断了贝拉的话头,同时也让三个人同时都紧张了起来,六只眼睛齐齐转动,最终停在了那架翻倒的,一直被他们所忽略的马车车厢上。
豺狼人手下别说活人,连全尸都很难留下,难道说,这里竟然有一个幸运儿?
雷斯劳弗左手举起了斗剑,示意两个同伴保持安静,自己则慢慢地靠近了那原本几乎没有存在感的车厢前。朝上的厢门有些扭曲,上面的纹饰几乎已经消磨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干涸的血迹和凌乱的爪印齿痕。不过厢门本身倒也算结实,虽然有不少凹陷变形的地方,却还是稳稳地挂在上面,没有被豺狼人的蛮力撕开。
或许正是它,才给了里面人一线生机。那个人一定需要牢牢地抓住门后的把手,将它当作盾牌一样,才能不被嗜血的怪物们揪出来撕碎。
惯用手的受伤让雷斯劳弗不得不多耗费一些精神,在脑海中慢慢勾勒出那个幸存者可能的模样——可能性非常多,但至少,ta得是一个足够强壮的人,足够有力,而且足够镇静。
如果这个幸存者真如雷斯劳弗所想的那样,倒也用不着考虑杀人灭口的事情,就雇佣兵过去十多年里的所见所闻来说,刻意地减少知晓真相者数量,并一定不会让事情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因为无人知晓意味着猜测、意味着胡思乱想,而既然是乱想,那么就总有接近真相的可能。
反而是当那些知晓者为了自保而制造误导和骗局的时候,事情才会被真正地埋葬。
斗剑在雷斯劳弗的思索中慢慢接近了门缝,比预料中的轻松得多,雷斯劳弗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打开了车厢门,而让他感到震惊的是,在车厢里面竟然没有什么强壮有力且镇静的人,而是一个瘦小枯干的小老头!
“别、别……”那老人骨架不大,与外面的一层皮肤间几乎没有什么肉,干瘪的皮囊黝黑而黯淡,只有两只眼睛还算有些光彩,此刻却充满了恐惧的混乱。慌慌张张地看着突然破开车门的雇佣兵。
“我、我真的不好吃!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这里没有人要吃你,老人家,”听到苍老而可怜声音的两个姑娘连忙跑过来帮忙,贝拉看到那老者恐惧的模样,立刻试图上前安抚他,“怪物已经都被我们打死打跑啦,你现在安全了!”
“都……都死了?”老人的眼睛在一瞬间变得浑浊迷茫了起来,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抓握什么东西,“真的都死了?”
“对,已经没有怪物再能威胁你了!”贝拉想要将老者从翻倒的车厢底部拽上来,却发现他出人意料的沉重,最后还是需要雷斯劳弗帮忙,才让其重新见到了外面的阳光。
老人就那么呆愣愣地站着,双眼无神地注视着地上一具具豺狼人和鬣狗的尸体,无牙的嘴巴微微张开,片刻后却有涎水滴落:“都死了、都死了……好!好!”
“老人家,你是从哪里来的呀?”贝拉见老人这一副两分清醒八分糊涂的样子,不由得问道,“您要到哪里去?我们或许可以送您一程?”
“有亲人和您一起吗?或许我们也能帮您找一找。”
“还能去哪儿?当然是欣木城,”老人悲伤地收回目光,转而看着贝拉,“没有别人了,都死了……能不能告诉我,是哪位做得这桩好事?我想要谢谢他,他是我的恩人呐!”
答案其实是显而易见的,三个人中,雷斯劳弗身上的血渍比贝拉和安格丽塔身上的加起来还要多,但凡还有视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因此这老者很快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雷斯劳弗的身上,而后者也坦然地给予了回应。
还沾着豺狼人血迹的斗剑抵在了老人的咽喉上,当后者惊恐地向后退缩时,雇佣兵大踏步上前,以坚实的肩膀将其撞倒在了地上,他的话语就如手中的剑刃一般冰冷而血腥:
“是谢谢,还是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