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抚远堡市政厅的大礼堂内,鹰帜漫卷,群贤毕至,“赫图拉会战立功将士受奖典礼”在此庄严举行。
米卡·塞巴斯蒂安上校受宠若惊地承担了典礼的主持任务。
“......海因茨·曼施泰因将军及伊芙琳·德·拉莫尔[Evelyn de La Mole]侯爵小姐莅临本次典礼!”
略微颤抖的嗓音在大礼堂空旷的内部空间不断回荡,面对台下身份显赫的大人物们,上校显然有一丝局促。他身上那件镶着金丝花边的军礼服似乎经过了精心熨烫,下巴上光溜溜的,一个胡茬也找不见。
立功将士们同样身着军礼服,在台上按照战功从小到大的顺序排成一行。他们中的一些人失去了身体的一部分,只能拄着拐杖、坐在轮椅上、或者用空荡荡的袖管比划着敬礼。
尼古拉是倒数第二个受表彰的。
将余光瞥向站在自己身旁、半个脑袋都被纱布包住的轻步兵,查尔斯看到他腰杆挺得笔直,在塞巴斯蒂安上校抑扬顿挫的嗓音中,激动地哽咽着。
他在神话生物的“攻击”下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但整个左耳连带着鬓角一大片皮肤都被撕下。医官在缝合时只能扯得紧一些——据说,厄尔曼的贵妇圈中流行类似原理的“小操作”,可以拉平皱纹——让那张本就惨不忍睹的脸又添了几分口歪眼斜。
“啊!”
似乎是被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吓到了,侯爵小姐在台下轻呼一声,旋即回过神来,忙向周围点头致歉。
低下头,她盯着自己鹅黄色平肩晚礼服的长裙,穿着白色系带高跟鞋的双脚轻轻点地,一时竟不敢抬头再看。
不怕不怕,那是我们勇敢的士兵。
几个深呼吸,心跳逐渐平缓,当她再抬起头,线条柔和的脸上又挂上了那副连侯爵府最挑剔的礼仪教师也感到满意的淡淡微笑。
那是......人?
查尔斯把目光投向侯爵小姐,却发现有一个奇怪的人影挡在她身前。
说奇怪,是因为这个浑身包裹着黑袍的“人”像是在那里,又好像不在那里。
他清楚地知道,这个人影以肉眼看上去,是完全透明的,甚至连近在咫尺的侯爵小姐都没有发觉。
但在自己尚未搞清来路的「观察者」视觉中,他似乎能从某种语言无法形容、彷佛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隐秘角度进行窥视。
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在集市上见过的把戏艺人:当你坐在对面时,他们好像真的能将手中的小球变没、或者凭空掏出一只扑棱翅膀的活鸽子;可当你从侧面或后面看去,就会惊讶地发现一切都穿帮了,原理简单得令人发笑。
或许是感应到了窥探的目光、又或许只是直觉,那人影突然抬头望向他,露出一张用白色颜料三笔画成一个瘆人笑脸的方形黑色面具。
另一名厄尔曼来的高阶非凡者吗?
好奇心像一头小鹿乱撞,催促他继续仔细观察。他有种感觉,过去的生活像是一张幕布将他笼罩,让他误以为那就是真实;而“从高维度对物体进行观察”的能力就像是在幕布上戳破了一个小洞,透过那里,他才能够看见真相、才能发现过去坚信的一切都是虚幻。
但今天,查尔斯不想节外生枝。出于某些原因,他只关心当下,未来已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快速转过头,他把目光重新投向塞巴斯蒂安上校。
上校首先高度赞扬了尼古拉面对伪神时不畏牺牲、身先士卒的厄尔曼铁军精神,然后郑重宣读了预备军指挥部的嘉奖决定:
他被授予血箭战功,军衔也从上士晋升为三级军士长。
“下面,有请莱因哈特骑士为沙文三级军士长授勋!”
不知是对那身镶着金边的纯白板甲爱不释手还是单纯想要炫耀,就算在这样庄重的场合,高大英俊的莱因哈特骑士依然没有穿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