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的泉州湾灰蒙蒙的,海浪无聊地翻涌着,Amy摇下车窗,腥咸的水气扑面而来,她快速关了窗。浅湾的渔船随着海风轻轻摇晃。
渔民们坐在船头,专注地修补着渔网,远处的海平线,在雨雾中变得模糊不清,海天融为一体,只留下一片无尽的灰蓝色。
石板路被雨水润湿,泛出青黑色,深沉且静谧。雨点滴在石板上的小水洼上,溅起小小的水花,水圈缓缓消散。
路旁的刺桐树舒展着枝叶,宽大的叶片如绿色手掌,欣然接受着从天而降的雨滴,还真是应了那句“大珠小珠落玉盘”。雨水积到树叶承受不住的重量,便簌簌地斜落下来。
小巷子里,雨水顺着屋檐流下,形成一道道水帘。巷子里弥漫着潮湿的气息,混合着墙缝里青苔的味道。
很多人家的门口,都放着花盆,各色花卉在雨中争奇斗艳,三角梅的花瓣水灵灵的,娇艳欲滴,似是燃烧的火苗,不知名的小花在雨中个个都很争气,努力地挺直身子。
房上的燕尾脊像是在雨中展翅欲飞的鸟儿,雨滴顺着燕尾脊的轮廓滑落,滴答滴答地打在地上,奏响着属于雨天的独特乐章。
砂锅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鱼丸在蔬菜间翻滚,肉在铁板上翻了个面发出滋滋声,糖炒栗子的甜味,热乎乎的奶茶,凉丝丝的橘子,三个女人在桌边吃得津津有味
Amy风尘仆仆地进了门,迎面的冷空气,瞬间让窝在沙发里的三位女士脑壳清醒,兰姨马上递给Amy一双棉绒拖鞋,招呼着她落座。
Amy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看到这么一桌子好吃的,一时竟不知该从哪道菜入手。
民宿把风雨隔离在外,猪骨头火锅和烤肉的香味四溢,Amy嚼着奶茶里的芋圆,对兰姨的恭维络绎不绝。
两次直播的反响不错,Amy突然问起三大渔女直播后还有没有东西播,把袁景问住了,她想起平台上有一个直播傀儡戏的,难不成去抢人家饭碗?
“格局要打开!”苏念计上心头,她看过袁景的方案了,只是觉得仅局限在泉州不行,她们可以去厦门或福州走走。
Amy突然转头看了看兰姨,兰姨慌忙摆手:“我可不懂你们那什么直播。”袁景一拍脑袋,试着从Amy的眼神中找答案,难道是直播兰姨做饭?
兰姨做饭是好吃的,直播也不难,倒是个思路,可似乎还是没猜中Amy的心思,Amy放下奶茶杯子,问兰姨:“Aunty,您知道南音么?”
提起南音,大多数泉州人都是知道的,毕竟这是联合国在档的非遗,申遗成功的那几天,南音学习班如雨后春笋地冒出来。
兰姨是知道的,不过也只是了解什么中国音乐活化石之类的说法,但唱也不会唱,也不大能听懂,据说南音是古汉语,是河洛文化。
她年轻的时候,日本歌手、港台明星正当红,苏念倒是听说过,小学的时候还唱过,但之后课业多了,就没再研究了。
他们三个盯着袁景,因为只有她一言不发,她小时候也在学校的兴趣班里被老师挑选去学南音,可是袁茜冲她发了很大的脾气,还差点要打她。
在兴趣班里,她学了一首南音曲牌改编的《陋室铭》,受尽了老师的夸奖,,可是回到家就会被妈妈劈头盖脸地骂一顿,之后袁茜就很少去瓦嫲家看她。
为了能让袁茜多来陪自己,她就退了这个兴趣班,报名了合唱队。合唱队里不乏佼佼者,袁景后来加入,自是泯然众人。
不过她的解语花体质上线,马上明白了Amy的意思,她马上提议可以做一期南音的直播。可是南音博大精深,她们都不懂,马上找芊芊求助。
芊芊表示南音的直播一定要慎重,不同于渔女的直播,有景色有特色服装,泉州南音毕竟是国宝级的艺术,出了差错就等着被网民凌迟吧。
兰姨灵机一动,突然想起,南音艺苑就在附近,下午过去就看看就是了。
苏念看手表,似也没那么着急,于是让Amy舒舒服服地吃完再去也不迟,Amy刚刚还飞快地扒拉米饭,立刻放慢速度,优哉游哉地享受美食。
芊芊和杜龙好像提前到了,结果被关在门外,原来艺苑中午是休息的,要下午三点才开门,这下Amy更是放松了,甚至还想泡壶坦洋工夫。
兰姨收拾桌上的一片狼藉,三个年轻女士欣然地喝了三泡红茶,雨声渐渐小了,似乎还有要放晴的迹象。
穿上便服,三人知会了兰姨一声,悠闲地漫步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在一条幽深的细巷中,看到了一处仿古厝的建筑。
屋顶翘角飞檐,覆盖着青色琉璃瓦,屋脊上龙蛇盘踞,太阳霎那间从云层中蹿出,淡淡金光闪耀,宛若景色的精灵在舞蹈。
艺苑中的表演厅,透露着古朴雅致,一位艺人在舞台中央轻抚琵琶,悠扬的琴声在这古色古香的空间中回荡,五人沉醉其中,领略着盛唐富宋的风华。
在东南亚闽南语系的华侨社会,南音是顶流一样的存在。在新加坡,南音的传唱大概有一百多年的历史,经历过一些特殊时期的衰落,于上个世纪80年代复兴。
照片墙陈列着南音传承中心去国内外演出的辉煌成就,海外各地的南音社团是南音艺术赖以存在的基础,同时也是这中国音乐史上的活化石走向世界的桥梁。
有一张南音乐团去台北大学交流演出的照片,上面站在中间的那位演员,竟和袁景有几分相像,Amy惊喜地走上前去,找讲解员了解情况。
讲解员也是志愿者,她对南音的常识还算了解,然而,对于演员具体也不算熟悉,芊芊立刻去联系艺苑工作的朋友,想要采访这位演员。
袁景自己也觉得跟照片中的女演员很像,也跟着Amy一齐央求着年轻的副馆长。
这个男人也实属无奈,毕竟他只是个八零后,泉州南音乐团作为唯一的专业表演团体,涌现出太多优秀的南音艺术家。
经过问询,下班时,他抱歉地告知一行人,照片上的演员查无此人,倒是可以安排一位杨老师来配合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