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谷口外一瞧,好家伙,这里还真有点小热闹!一大堆全光的、半光的爷们儿边洗边闹地沿着小溪排成了一道白花花的风景。
秦虎这一来,刚才还欢腾热闹的小溪边立刻就静了下来,十几双眼睛都齐刷刷地瞄了过来,肩头搭着毛巾手里抱着衣裳的秦虎轻快地来到溪流边,找个干净平整的石头,把手里的东西一放,就利落地开始扒衣裳,直到把自己弄了个一丝不挂才拿起毛巾肥皂和丝瓜瓤子蹲在了凉凉的溪水边。
仿佛有人在热油锅里撒了瓢凉水,‘哄’地一下溪边瞬时间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秦虎也不在意这些,旁若无人地往自己身上撩着水,适应了一下溪流的冷意,然后迈步就下到了溪水里,找了个水流欢实处的大石头坐在溪流里,一任冷水浸透了肌肤,舒坦的他心里直个劲儿地哼哼。前世里在特战部队时,一群光着腚沟子的大兵在海边、在江湖嬉笑胡闹的场景对秦虎来说再熟悉不过,这一刻他的心里已经有股子久违的兴奋在涌动。
光着屁股的老蔫儿嘿嘿笑着趟了过来,一边儿往身上撩水,一边问道:“虎子兄弟,你这一身疙瘩肉是咋练的?”
秦虎弯起小臂,比划了一下胳膊上的腱子肉,笑着道:“这个还没练到家,差着远呢!”
“这个还差!那俺们这就弱的像娘们儿了?”
“蔫儿哥,要想成个好兵,这吃苦受累的就得趁年轻!”
“……”
岸边石头上已经洗好的两位当家一边往身上套着衣裳,一边在坡地上交流着对秦虎的看法,郑当家的问道:“二哥,看出来没?老蔫说这小子是个兵,八成不假。”
大当家赞同地点了点头道:“我咋觉得这小家伙身上的兵味儿比咱还重?”
郑当家不由的叹道:“这要真是咱的朋友,那就是个宝贝疙瘩!”
“老三,沉住气!先别多想。你看,老四也过来瞧热闹了。”只见谷口处,两个弟兄扛着个简易的滑杆把那受伤的黑大个子老奎也抬了过来,这条汉子浑没把挂彩受伤当个事儿,三个当家的话题围着秦虎就聊了起来。
溪流里秦虎在老蔫儿的帮忙下把自己身上仔细地搓洗了两遍这才罢手,这个时代能常常洗上澡也是个奢望了。满身被搓的通红的秦虎接着就挨个把满囤、石柱和老蔫都按在溪边的凉席上,就是一顿猛力的搓洗,把个满囤搓的嗷嗷直叫唤。秦虎一边给三人搓干净,一边跟身边围着的一群家伙说起讲究卫生对一支队伍的重要作用……
坐在边上的三位当家的也是听的津津有味,等秦虎讲到空隙时,郑当家的插话道:“秦兄弟说的对,讲究卫生就是提高战斗力,这话在理儿!以后咱得把这立个规矩。秦兄弟,你路上跟老蔫说的那些该有的规矩还有些啥?”
秦虎看看三位当家一脸期盼的神情,便收起了嬉闹:“几位当家的,我这几天还不会走,你们对这些有兴趣,等晚上咱仔细唠唠。”
“好!”三位当家的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句。
……
秦虎把自己弄的干干净净开始穿衣服时,老蔫三个又悄悄靠到了近前,满囤嘻嘻笑着指指石头上换下的衣物道:“虎子兄弟,你这身儿衣裤是谁给做的?”
秦虎心中不禁一乐,爱答不理地道:“满囤,你小子够识货的?”
满囤摆出一副欠抽的厚脸皮样儿,竖着大拇哥嬉皮笑脸地道:“虎子兄弟你是真够朋友!你在本溪给俺哥仨一人弄了双新鞋穿,你本事大,来钱快,啥时候手头松快时,再给俺哥仨弄身儿这叶子【衣服】穿穿,嘿,看着就带劲儿!”回头又给了身边的石柱一脚,对着石柱道:“柱子,你说是吧?”
石柱哼哧了一声,忙跟着道:“那件大褂就不用了,就这裤子和上身这件短袖就成。”
石柱这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面对着秦虎说话,他脸上那尴尬劲儿让秦虎觉得这小子比满囤实在,就故意逗他道:“柱子,我问你个问题,你要是答的对俺心思,我给你三个一人做一套这衣裳。”
三人一听有门儿,眼里立刻就冒了光,直愣愣看着秦虎等着秦虎提问。
秦虎直盯着石柱道:“你为啥不要这大褂?俺这身打扮你都看出来些啥?”
石柱挠挠后脑勺道:“你那裤子就跟别人的不一样,也不知是啥料子做的?这俺早看出来了,开始就觉得是城里的洋学生穿的衣裳,也没在意。刚才你一脱大褂,俺才明白原来裤子跟那半袖短衣是一套的,像当兵穿的军服,那件夹袄不是。刚才你来洗澡,脱衣裳的时候是俺先看到的,就给满囤和蔫儿哥说了。”
秦虎像是发现宝贝一样围着石柱转了一圈,开心地道:“好!好眼力,有潜力。”
老蔫儿一边插话道:“虎子兄弟,啥是潜……潜力?”
“这小子眼里能看出不一样的东西,将来备不住会有些出息。”秦虎又解释了一遍。
“这真是军服?”仨人同时就问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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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正式点点头肯定了三人的问题,接着就道:“俺从家里出来时,把上衣和鞋子都换了,太扎眼!那是一套不一样的军服。”
老蔫儿上前一步急道:“虎子兄弟,咱哥几个也算是一起跑了趟差事,你跟哥哥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奉军的兵?”
秦虎直视着老蔫肃然道:“我以前是个兵,一个你们没见识过的兵!现在不当兵了,更不是奉军的兵,现在我是个制药看伤的医生。”
看着三人明显地是松了口气,便接着道:“你们当我是朋友,我就只会帮你们……”
中午吃饭的时候,秦虎见到了二当家郑文斗的媳妇桂兰,这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小脚女人,细眉大眼的一看就是个吃苦耐劳的爽直女子,秦虎也便随着红儿喊她一声‘郑婶儿’,这一会儿的时间,红儿和樱子、郑婶儿这绺子里仅有的两个女子熟的好像已经认识了很多年。
山里的饭食虽然是简单的大锅烩菜,却也不缺荤腥,他和老蔫、石柱、满囤三个每人端着个大碗围了一圈,把单独给他和红儿蒸的白面馒头也跟三人分而食之,自己啃着高粱面窝窝也是异常香甜,此刻的秦虎仿佛回到了军营,已经完全忘掉了富贵少爷的做派,只在考虑如何不露声色地融合进这支不太一样的队伍里……
下午的小手术经过一系列的个人消毒准备,终于开始了。
原本秦虎还想着找个人用包里的迷药代替麻醉试试效果,可三当家老奎颇为硬气,根本就不想等,立逼着秦虎动手,秦虎也就不再有什么顾虑了。
屋里炕席上铺上罩单,老奎精赤着上身躺在罩单上,一旁的炕桌上排列好了秦虎用的药品和已经消过毒的器械,身后两位当家的、老蔫、石柱、满囤几个也都套上了白大褂,口罩白帽一件不少,五双眼睛在秦虎的身侧不错眼珠地盯着秦虎每一个动作。
秦虎披挂的更是严谨异常,从备皮消毒开始,每一步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边动手一边还给身边的几人在做着解释,看着秦虎用小刀划开一个小口,用短镊撑开伤口,接着探进一把长镊子把弹头稳稳地给夹了出来。再后就是彻底地消毒缝合,留下排脓的苇管儿,老奎的伤口不算深,手术其实很简单,时间也不长,可身侧的五人比躺着挨刀的老奎还紧张,秦虎都听到了他们咯吱吱的咬牙声,对他们来说,这半个钟头的时间就好像凝固了一样。
而这一会儿的时间里,秦虎只是在关注着老奎的状况,这家伙的的确确是条汉子,嘴里咬着卷儿毛巾一声都没哼,可头上豆大的汗珠满囤给擦了又再冒出来,直到秦虎清创消毒缝合完最后一针,这条汉子都一直盯着秦虎的眼睛。
当秦虎把老奎重新包扎起来时,满屋子里才透出了一片重重的透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