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虎的本意是只解决村西四户里的奉军,分出一部分弟兄向村东八户里的奉军警戒,剩下的弟兄冲进四户去缴械,然后抓了几个当官的就撤,这样最是稳妥。
可看着郑道兴和老蔫包括卢成眼冒精光的样子秦虎为难了!他毕竟刚刚和这些家伙混在一块儿,瞧着这些被连续的胜仗刺激的异常兴奋的家伙,他还真不好下强硬的命令。
秦虎的为难也只持续了三两分钟便烟消云散了,郑文斗带着后援队伍恰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赶到了四岔沟……
接下来一切就没了悬念,一阵子鸡飞狗跳孩子哭大人叫的混乱后,奉军东边道第二团第二营最后一百九十一个兵被全部绑成了串串。
二营的营长李兴茂瞅瞅围着自己的几个用泥涂花了脸的家伙腿脚本就有点儿发软,看看自己的兵都被一队队押到了路上而自己却被单独押到了村西头的打谷场上心里就更紧张了,这回备不住要吃枪子?
为了活命怎么着也得套两句儿,想到这儿壮着胆子问道:“弟兄们是……是胡子?”
一句话把当面的这个大个子给逗乐了,就见他拉拉头上奉军的小沿帽呲着一口白牙笑道:“老李,你们这……这是兵?”
哈哈哈……周边几个鬼脸儿都开心地大笑起来。
李兴茂脸上虽然有点发烫,可心里却多了几分活命的希望,苦笑着道:“弟兄们在山里转悠了一整天,人困马乏的!这个……这个是睡的死了点儿。”
只见旁边一个没穿着奉军军装的汉子恨恨地骂道:“你们他娘的把老子睡觉的窝窝给点了,自己倒是睡了个实着?说说这账他娘的咋个算法儿?”
“你们……你们真是韩……韩铁胆儿的弟兄?”
“你们这群狗娘养的奉军,不依不饶的过来找死,今天爷爷先他娘的成全了你。”一个鬼脸一拉枪栓大枪就顶在了李兴茂的头上。
吓得李兴茂一屁股就歪坐在了地上。
自从秦虎几个去陈家峪砸窑回来,一众弟兄听了满囤的白呼,就学起了用泥巴抹脸这当子手法,在老牛头打伏击的时候还只是一部分弟兄抹花了面皮,今晚偷袭就连郑文斗和卢成都抹了一脸的青泥。幸好满脸胡子的郑道兴在那边儿看押奉军,要是他那张恶行恶相的脸杵着大枪吓唬李兴茂,备不住真就能把他给吓死过去。
郑文斗归集好了缴获兴冲冲地赶了过来,正瞧见满囤把李大营长给吓趴在地上,上前两步低声命令道:“赶紧着问正事儿。”
满囤和三泰、石柱听当家的要审问,嘻哈地去看缴获了,打谷场的暗影里只剩下了老蔫、卢成、郑文斗和秦虎,郑文斗给秦虎递了个眼色示意由他来问便掏出烟袋坐在了一旁。
秦虎也没废话,盘腿往李兴茂眼前一坐,像是自言自语地道:“你李大营长睡着觉被咱擒了也算是运气,昨儿晚晌是你们撤的快,要是让咱在山里把你们给堵上,枪弹无眼你老李想落个囫囵尸首都难!
既然被俺逮了,想活命的话你该知道咋办,说说吧,你们老牛头那里的奉军是咋安排的?”
秦虎语调不高,话里却处处透着凉气,听他先问起老牛头已经覆灭的奉军,身边的三人心里都竖起了大拇指,这头小老虎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实在是奸猾的厉害。
“按搜剿布置,俺们二营老牛头放一个连,大冰沟一个连,俺带营部和一连人马堵住西头,在四岔沟村机动支援南北两路。
三营宋德昌本该由南往北搜,可那小子耍滑头,从陈吉那儿换了个轻省活儿,想他娘的使唤俺老李一个,前天晌午俺就命令大冰沟这个连向老牛头靠拢,眼下老牛头应该是俺们二营的两个连驻扎。他宋德昌不动俺也等着,看他娘的谁着急?”
“陈吉?!!!”
听到这个名字秦虎便侧头看向郑文斗,正对上郑文斗瞧过来的目光。
……安东过来的骑兵……东边道的大官儿……东边道军需处副长官……陈家峪砸窑时路遇的那位陈家大公子……这一切都聚焦到了‘陈吉’这个名字上。
这小子是来报仇的?他能肯定是咱砸的陈家?为了打樱子的主意害了樱子爹爹和二百多弟兄的仇家这小子是否清楚?对于郑文斗他们这支队伍来说,陈吉成了眼下最首要的目标!
沉思一瞬秦虎平淡不惊地问道:“这个陈吉是什么人?”
“东边道衙门里是个官儿都听过这小子得瑟,说他爷爷那辈儿就帮过张大帅、虎帅的忙,现在他是东边道军需处的副头儿,俺们团长都叫他‘二掌柜’。军需处的官儿在东边道那可是横着走路的!俺出兵时团长特意嘱咐,说是军需处的人得罪不起,让俺跟宋德昌小心伺候。”
“带着一连骑兵驻扎草河掌的可是这个人?”
“正是正是。这次上头命令搜剿韩铁胆儿的残部绺子,俺们二团两个营都听他指挥。”
“陈吉的具体部署你再说说?”
“原来的计划是俺和老宋南北对进那个…那个打草惊蛇,撵着你们往东去,陈吉带着骑兵在草河掌候着。还叮嘱我们尽量多抓活的,特别是韩铁胆儿的那个…那个闺女……”
秦虎明白了:“这是贼心不死啊!主要目标看来还是那长腿大妞。这样说来,那个陈吉还是真有可能知道幕后的真凶!”
郑文斗一旁插话问道:“那宋德昌的三营为啥没动?你说他耍的什么滑头?”
“昨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宋德昌派了个人来说陈吉改让他从草河掌到草河城沿河巡防,现在没兵可派了,只好辛苦老子二营的人马进山搜剿了。”
“你怎么说?”
“俺派了个人跟着送信儿的回了永清沟,告诉宋德昌那小子,明天中午前他至少再给老子派过来一连人马,不然老子也不动了。要是俺老李手上有两个连换着进山搜剿,也不至于…不至于被你们……”
秦虎精神一震:“你跟永清沟的奉军约定的是明天还是今天?”
“嗯…嗯…是今天…今天中午。就是不知道…不知道宋德昌会不会派人马过来?”
“去永清沟走的哪条路?”秦虎两眼一瞪刀子就握在了手里。
李兴茂哼嗤瘪肚地不敢不说:“滚马岭。”
秦虎站起来溜达了几步,再回头态度变得温和起来:“老李,一会儿跟弟兄们说说,仗打完了大家都能活着回去,俺们没伤害弟兄们的意思,别想着乱跑,吃了枪子就划不来。嗯,还有一个事儿,你在老牛头布置的兵,十五前就到了三道河村,在老牛头进了又退,退了又来是个啥意思?”
李兴茂神情明显的一松:“都是他娘的陈二掌柜乱指挥!先说堵上两头,又怕骑兵来不了让停在村里等,后来电话来说有人抢了他家里,又让咱们设卡子盘查,后来又不让查了,真他娘的胡来!”
“哦!你们咋判断俺们在这一片的?”
“这个俺老李是真不清楚,俺只是听令行事,宋德昌的三营一部常驻永清沟,情况都是他们提供的。听说是你们前几日大白天的惊吓了草河口,该是那时候派人查的。”
……
秦虎这会儿也没啥着急了,细条细理儿地跟这李大营子唠扯了好一会儿,最后从李兴茂身上搜走了印信关防,瞅着他一脸便秘的样子乐呵呵地道:“别紧张,俺留着它也没啥用,咱们分手时俺好借好还。”
看着老蔫把垂头丧气的李兴茂押走了,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儿的郑文斗一拉秦虎,几乎和卢成同声问道:“虎子,咱还接着干?”
秦虎点点头:“送到嘴边儿的肉,咱没有不吃的道理?这回咱不着急往东去了,咱得趁热打铁想法子擒了陈吉这小子再说。”
“你想怎么干?”
黑夜里郑文斗和卢成手指头被掰攥着嘎巴嘎巴乱响,眼珠子透着丝丝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