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钱!”
“砸钱?”
“对!砸钱。虎子,你听我说,现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出来当兵玩儿命的,扒拉扒拉脑袋有一个算一个,大多是吃不上饭的!瞧着白花花的大洋没几个不动心的,然后咱拿枪再往他脊梁骨一顶,保准儿听话。刚才俺在宋德昌屋里翻出来一千五百多大洋,虎子你瞅着,一定好使!”
秦虎心中暗暗点头,自己犹疑不定的事情郑贵堂这老兵头儿倒是笃定的很。
“二叔,能跟着营头儿的恐怕都是兵油子,那几个通信兵里能有一个听话就成!这个挑人的手段我倒是会些门道儿……”
进来给两人倒水的樱子听秦虎又要讲道道儿,立刻就来了精神儿,竖起耳朵在旁边听的仔细。秦虎跟当家的说了好一会儿,樱子跟着忙里忙外一会儿找纸笔一会拿绳子、拎马灯,就把老蔫儿和卢成也给勾了进来,这俩人别看平时不说不道的,可最知道啥事该去凑热闹、开眼界。
屋子里拾掇好了,两盏马灯调亮了火头系在从房梁上垂下的绳头上,马灯上还贴上了遮光的纸片,炕头里反倒是暗了不少,秦虎往马灯后面的条凳上坐下瞧了瞧,眼睛被贴近的灯火晃得谁也看不清楚,秦虎起身跳上了炕头,把炕桌往角落里又挪了挪,盘腿儿坐了下来:“行了,当家的你开始吧!我给你做记录。”
郑贵堂瞅瞅正轮流在条凳上坐下起来瞧稀罕的老蔫和卢成道:“去把那十个通信兵都给带这院子里,咱也给他们过过堂。”
第一个扎着头被老蔫和卢成架了进来,往条凳上一按,两人就立在了他身后。
“抬头。叫个啥?”
“张……张……张张张张……大有。”
“我跟你说张大有,我问你话你马上就得答!敢打磕巴就吃青子【刀子】。你说的东西都给你记着呢,要是一会儿知道了你扯谎,哼哼, 你这小命儿可就到头儿啦。”郑贵堂那里一拍大腿,卢成和老蔫手里的攮子就在张大有的脸上宕了宕。
“是是是是,各位当家的,俺不敢扒瞎。”
“哪年当的兵?为啥当兵的?”
“……”
“啥时候跟着宋德昌跑腿儿的?”
“……”
“家哪儿的?家里还有什么人?都干啥的?”
“……”
“每月多少饷啊?发了饷都干点儿啥?”
“……”
“扫帚沟一连的王连长新娶的媳妇家是哪儿的?姜家堡子的二连长都喜欢啥?”
“……”
“说说外面你这几个弟兄,就按前头问你的这些说。”
“……”
问题并没有多复杂,一个一个走马灯式儿地问下来也没费多少周折,等最后一个押出去,樱子瞧瞧秦虎又瞅瞅当家的低声道:“第四个,俺挑第四个肖大周。”
老蔫儿和卢成快快地又钻回了屋里,老蔫手里比划着道:“俺和老卢都选第四个。”
秦虎笑着看向了郑贵堂,只听郑当家开心地对着两人道:“傻子都知道选第四个。虎子,咱一顺百顺,老天爷都在帮咱!”
原来第四个被押进来问话的这个肖大周的亲兄弟现在就在永清沟大营里,是个火头兵在厨房里帮厨,而且这个肖大周在老家啥亲人都没了,就剩这个兄弟肖二周也跟着他进了队伍。这样兄弟俩拿钱开小差也没啥顾忌,自己这边还可以把肖二周当人质押在手里逼着肖大周跟着去传令,再完美不过的人选了!
秦虎嘿嘿地低笑两声儿,拉着几人又是一阵儿嘀咕……
‘吱扭扭’门板一响郑当家几个迈步出屋,黑魆魆的院子里十个刚过了堂的家伙蹲在了院里墙根儿下。
秦虎点了三个人的名字,郑当家的挥手道:“押到四号院里去。”
秦虎再点三人的名字,郑当家道:“押五号院里去。”
秦虎倒腾一下手里的纸片,犹豫一瞬又点了一个名字,郑当家的再次命令押到了六号院子里,墙根下只剩下肖大周和另外两个奉军。秦虎的语调不高可却足够清晰:“你们三个谎话连篇,不是个东西……”
旁边卢成大声插话道:“弄出去宰了!”
‘噗通通’仨人跪在了当院连声儿地开始求饶。
秦虎弹弹手里的纸片儿,拉着长声儿:“这个…肖大周…嗯…就算了,押出去吧。”
老蔫和卢成使劲咬着后槽牙,只怕自己憋不住笑出声儿,两人也不等院门外的兄弟上前,匆匆架起肖大周就往外走。只听后面秦虎道:“这俩就别活了。”
估摸着老蔫、卢成走远了,秦虎上前给还在使劲磕头的两个家伙一人一脚:“别嚎了,一会儿再问你们,再敢胡扯就真死了!押他俩去前头院子。”
院子里清静了,樱子手捂在嘴上眼睛早笑成了月钩儿。秦虎晃晃脑袋回头对郑当家道:“二叔,你现在去砸钱吧!我和樱子带人去伙房看看。”
吓唬、利诱加人质,这肖大周能听使唤没啥奇怪的,可郑当家只砸出去400大洋加上两支短枪肖大周就点头干了,这个倒有点儿让秦虎始料未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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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准备就绪,郑贵堂再次把看押的奉军检查一遍,现在只等郑文斗他们大队人马的到来了。
……
两个伺候牲口的高手又逮住了撒欢儿的机会,石柱和三泰一人双骑上路就赛上了,要不是石柱心疼马匹,三泰就要一口气跑回去。响水沟的山脚下,等候消息的弟兄早就等的急了,只听的石柱喊了一声儿,几个弟兄举着亮子就把‘砸响了’的消息接力传过了滚马岭。
郑文斗一拳擂在了掌心:“嘿!就没这头老虎砸不响的红窑!”转身就疾步往不远处的山凹赶去。那里李兴茂和几个连长被旺财圈成了一堆儿。
李兴茂心里这小鼓可敲了一天了,自从那个大个子‘鬼脸儿’抢走了他的印信,还跟他打听宋德昌的情况,他就被吓到了!他们百十个胡子竟敢打永清沟大营的主意?
说是惊惧其实内心里还混杂着一股子战战兢兢的佩服,自己是小瞧了这些残兵,所以才分兵搜剿,这回是栽花达了!那宋德昌跟自己也没啥子两样,分兵蹲守草河要路,恐怕永清沟大营里一个连的兵力都没有!
李兴茂大略上都能猜到这些胡子诈营的路数,他娘的……老宋这小子……要悬!
听到胡子堆儿里突起的喧腾,瞧着那个瘦小的胡子头儿赶过来,李兴茂不由自主地就站直了身子,双手胸前一抱:“当家的好手段,俺老李佩服、佩服!”
哈哈哈哈……郑文斗此刻是真他娘的痛快:“李大营长,你既是猜到了我就不跟你多扯了。原本都是东边道的弟兄,现在咱们抡刀动枪的,都是那些当官的他娘的骑着脖子拉屎!现在好了,打也打了战也战了,你老李去给弟兄们知会一声儿,咱们现在就各奔各家各找各妈,去永清沟大营!“
“……”
郑贵堂让老蔫儿和秦虎出营向北警戒接应,樱子也跟了出来。一路上樱子都在时不时的撇上一眼秦虎,刚才她把一绺头发交给秦虎化装时,不知为啥心里砰砰地一个劲地跳,出了大营这都好一会儿了还是心绪不宁的。
秦虎侧头对着樱子在笑:“咋的了?不像啊?”
“啊!啥?哦…像…像!不好看……”说着把头歪到了一边。
“蔫儿哥,我这装扮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