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虎子兄弟……”
秦虎一口闷了缸底儿的土烧,一股子浓浓的烈劲儿就在胸膛里烧了起来!
……
与这边大队的轻装简行不同,两位郑当家那边人少、货多、行路难!郑文斗再拉着几大车缴获回到老营地时,已经是八月廿三的早晨了。
先头押着缴获回来的二十多号弟兄听到了后续的胜仗,欢快地叫了两声儿可已经没力气再挪动了,昨晚上他们来来回回地在山地间搬了一宿,加上前面三天连续干仗跑路,本来就凭着一口气在坚持,现在听说奉军被差不离儿都给拾掇干净了,便再也没了力气。
两位当家的一商量,先把大车分散开埋了,弹药也拆了箱,跟枪支和衣被这些好背好驮的再扛去西山洞子。
方奎他们四个伤号昨天就让三泰和石柱带着走了,没了伤号这个负担,大家一起搬石和泥就把洞口封了。
这一干可是把三十几号弟兄给累惨了!干干歇歇到了晚上,凉风携着小雨把满身汗水的弟兄们又给浇了个透湿,好在这里有的是衣裳……
天蒙蒙亮的时候,三十几个弟兄在郑当家的催促下,拖着灌了铅的腿脚,牵着比人还多的牲口,驮着银钱、粮食、锅梢等等过日子的家当,神情恍惚地赶到了老牛头。
瞧着东倒西歪地睡了一地的弟兄们,同样疲累的两位郑当家却怎么也睡不着。
“老斗,咱们这回想找个安定地方怕是难了!”
“是啊!可人家要骑着脖子拉屎,咱这烂命一条也没啥舍不得的。就算商佑兴那混蛋不来找咱,大哥和弟兄们的仇恨就算过去了?”
“嗯?老斗,以前就属你周全小心。今天,你这心气……”
“嘿嘿,二哥,俺跟着虎子跑了趟奉天,砸了回硬窑,又打成了这样的仗!啧啧,当兵这些年了,算上跟着大哥的时候,俺这心里从来没这么热乎过!你别瞅咱现在没了窝窝,俺睡不着就只担心一个事儿……”
“啥?!”
“俺就担心哪天一觉醒了,虎子这小子走了,不跟咱一起干了。”
“虎子可是想拉队伍的!再说咱们这一仗打下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他能走?”
“二哥,这年头有本事的能拉队伍的地界儿多了!关外不行还有关内呢!奉军不行还有关内那么多队伍呢!这小子那一身本事哪儿去不得?
还有跟奉军干仗这事儿,搁咱身上就是捅了天大的娄子,放那小子身上,没准儿还让奉天的大官儿们高看两眼呢?他可是伺候过老帅的,亲哥哥还陪着老帅殁的。这回他给奉军留着手的,要是他亲自弄死了那个汤玉麟的娘家侄儿才是真不回头了……”
“老斗,你可别瞎想胡来。找汤家崽子报仇那可是咱自己的事儿!不过、不过他帮了咱其实也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二哥,你想歪了。虎子可不能当他是个小年轻儿,比咱可精多了!这小心眼咱可动不得。俺是在想道兴和这小子磕头拜把子的事儿……还有……”
“对对!这事等见了面,咱们让旺财、卢成、道兴和老蔫他们一起拜。等把大哥和弟兄们的仇报了,他想去哪儿咱就一起去。”
“二哥,俺总觉得这还不够!有个事儿你寻思寻思……”
“老斗,你…是说…咱家樱子?”
“二哥,他两个你也瞧在眼里了?这虎子要是和咱家樱子成了一对儿,那咱可是正儿八经的一家人啊!”
“这事儿俺也寻思过,人家那小媳妇都领到咱家里了,就算没成亲呢,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啊!这事儿太下作。”
“二哥,我就知道你得这么想。虎子可是天兵天将一样掉咱这儿的,那就是老天爷给的缘分!樱子那丫头偷偷的流泪咬牙一年多了,没爹没娘的,咱能不管?”
“咱们不知道他俩的意思,尤其是虎子那头,真是不好出这个口啊!一下子说拧了,大家想在一起都别扭。老斗,还是先办简单的,先让他们哥几个拜了把子再说,这个也顶事儿。你说呢?”
“好!咱先不说破,有事儿没事儿的就让他俩一起多伴着。要只论人品、模样,咱家樱子可不比谁差……”
……
老蔫和卢成选的这片老林子真是不小,老蔫往北探过去半天儿就差点迷了路,以至于晚上秦虎想着全队西去汇合时,大家都有点舍不得。
对于秦虎来说,如何像胡绺一样安个稳当点的窝也是一个全新的、毫无经验的课题,一番讨论争执,最后几个老兵还是决定大队暂时不动,就在这里临时驻下最为隐蔽。
龙王庙往北距这里大致五、六里路,小河在那里由西面过来转向南流,河湾处一小片的平地儿也就有了三五户人家,卢成带来的吃食也是在那里淘换的,去暖泉子的路径也是在那里问明的,所以卢成还是把西去接应当家的任务抢了去。
后半夜卢成带着狗子摸着黑走了,送走了卢成,秦虎却再也睡不着了,打着电筒一个个检视过铺草上熟睡的弟兄,瞅着一个个穿上了棉裤还蜷缩在薄被下的弟兄,一股子当家的责任与战友的情谊就这样在心中积聚了起来。回到自己的铺位,秦虎想从背包里掏出小本子把此刻的感觉记下来,窸窸窣窣地却把一旁的樱子惊动了。
“你不睡觉又写啥?”
“刚送走卢大哥,去查房…哦,去给弟兄们盖盖被子……”
“俺瞅见了。老大不小的,睡个觉还用照看!你写啥?”
秦虎快速记上几行关闭了手电,四周里恢复了一片漆黑,“当好一个家,带出一支好队伍,那可不是个简单事儿!不只是练兵打仗、发号施令,也不能只操心吃穿枪弹,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儿一定要做,那就是让大家都知道当家的心里装着他们每一个弟兄。
以前我日子过得好,对这些理解的不算深,往后咱们要重视这个。”
“哦……奉军里当官的是…是这样整的?俺爹对弟兄们可好了,也没这些说道。”
“奉军?他们是旧军队,不会这样做的。我跟你说啊樱子,同生死共患难不是说说就成的,那是一点一滴的攒起来的,我们是支新军队,咱们以后都该是这个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