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蔫小睡一觉醒来,刚翻了个身,只听耳边刘旺财小声儿道:“老蔫,都半夜了,少的还没回……”
“你也睡会儿吧,老旺。没事儿!”刚才老蔫已经清醒了,他先是在听外面的动静儿。
“要不要出去接应一下少的?”刘旺财并没有躺下,还在担着心。
“别,出去给他添乱!少的这一身本事别说十来个官军,再多上几十也拦不住他,外面要有危险,他一定会响枪知会咱。你睡吧……”
刘旺财点点头还是认可了老蔫的想法儿,刚要躺下,院子里一声儿轻响,有石头扔进了院子,接着又是一块儿。
“回来了!”两人对视一眼就下了炕头儿。
秦虎翻墙进来闪身进屋,刘旺财不等他坐下就急着问道:“能走不?”
“能!旺财哥,再抓紧时间迷糊一下。老蔫,咱还扮奉军走,你把大家的便衣留在家里,长枪都藏了。我睡一下,三点叫醒我。”秦虎小声儿传达了命令,躺下就睡……
黎明前的墨色里,几道身影如轻烟般宕出了刘家河,有了秦虎领路,六个人很快摸进了车站,静悄悄地隐蔽在了刘家口站西南角的河堤下,这个位置非常把稳,就是被发现了也没啥问题,回身趟过小河就可西入林地遁走。
直到此刻秦虎才跟身边几人仔细交待一番,“我们要快点北去汇合,不想再闹出动静儿,就只能扮成官兵搭蹭车。那几个大兵堵住前面的站口,咱从后边进来;他们检查乘客,咱还不买票了!咱们一会儿搭货车去本溪……”
“去本溪?”刘旺财先是一惊。
“对,去本溪。旺财哥,你不是想知道当家的他们咋样了吗?于芷山在本溪督战,所有消息都得先报到那儿。”
“嗯,这个就是灯下黑了。”老蔫儿也插了一句。
“没错!我们下车后悄悄再买便装换上,在本溪打探一下再走,所以让你把长枪也藏了……”
大家听明白了秦虎的安排,一时间即紧张又兴奋,满囤小声问道:“咱得等多会儿?”
“前半夜北去了三趟货车,一个多钟点就一趟,估摸着一会儿还有,如果快天亮时车还不来,咱就先过河去西边林子里隐蔽。大家记住了,将来咱们要想在铁路上干成漂亮活儿,这铁路上的规律和套数一定要弄个准确明白!”
随时随地的秦虎都在想着教大家点什么,瞧着他们都在点头用心,秦虎把棉衣高领一竖,侧身躺下开始养精蓄锐了。
东边的天际上冒头了一丢丢的浅色,秦虎猛然翻身而起,低声一句:“来了!”
果然,片刻间火车的鸣笛吐雾又一次推跑了站内的宁静,一列北上的货车咵嚓嚓地停在了站上。尾厢【守车】上拎着信号灯的押车【运转车长】一路检查着列车往前头去了,站里也有人出来旋开水鹤给机车哗啦啦地补水……
……在机车粗重的喘气声中,押车的扔掉了烟屁股走回了尾厢,回身给车头晃晃灯号正要登梯上车,一抬头把他吓了一跳!两个大兵站在守车的厢门处正瞪眼瞅着他。
这老哥拍拍胸口吐了口气:“弟兄们上车咋也不念语一声?吓趴了老哥,谁也走不成了。”
“嘿嘿嘿……弟兄们有紧急军务要赶着去本溪,叨扰叨扰!”秦虎一抱拳给了个笑脸。
“好说好说!里面唠吧,生着火呢……”
货列启动,几个老兵放松下来,守车里席地一坐又开始打盹儿了。而秦虎却像歇足睡饱了一样,就着炉火烤上烧饼,跟押车的老兄你一口我一句儿就唠上了,这一路嗑儿,把刘旺财和老蔫给佩服的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秦虎拿捏着兵痞油子劲儿,不仅天南地北的聊了个精彩热乎,还连捧带引的把对方守车运转车长这个活儿弄了个门清儿,信号灯、信号旗鼓捣会了,连脱、刹、解、挂的道道儿都学了个明白……
于芷山这几日脾气不好,逮谁骂谁。东边道的三个步兵团和一个骑兵团加上警察、公安队,能抽调的都调到了关门山周边,可连日进山搜剿连根鸡毛都没找到,听到的汇报都是些似是而非的猜测。
叆阳镇卖枪卖马的消息倒是符合胡子的做派,可前几日从太平哨报来的消息却让他头疼了!这帮残兵要是卖了枪弹散伙跑路了,虽然不好根除可也算是少了自己的腹心之患,但他们如果回到原来驻扎过的老地皮儿上继续在东边道闹腾,那可就成了前人埋雷自己挨炸了。
自己费了好大劲,通过张作相的支持把丢的那俩营武器装备好歹给凑齐了,这要是一点战果也没有,也不好向奉天帅府交待……
屋子里来来回回踱了好一会儿,于芷山把儿子于宗谦叫了进来,屋里就是这爷俩,于芷山轻声嘱咐道:“你带几个咱自己人,进一趟关门山,背上几支枪,选个地方偷偷埋了……然后指挥着那些进山的队伍再给找出来,我要给他们鼓鼓劲儿!”
“爹,这个?……”
“别多问,让你去你就去。奉天那边得尽快有个说辞,这么多队伍也不能总聚在这一处,抓不住人可以慢慢找,先坐稳了东边道才是最要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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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于芷山来说,砸了奉军大营事儿大不大?一定是大的;想不想把这帮残兵绺子除了?也肯定是想的。但他有更优先的目标要达成!那就是借题发挥把事情嚷嚷大,排除异己先坐稳东边道镇守使的位子再说。
机会难得!人马都调动了起来,该见的都见了,该骂的也骂了,捅这么大的篓子,惊动了奉天帅府,想必那“商二掌柜”也该自己个卷铺盖滚蛋了,自己也该正式去安东东边道衙门上任了。
于芷山出身帮绺,十分清楚胡绺面对大杆子【军队】围剿时的路数,不是插旗子散伙就是往深山沟里钻,想逮住这些人不是十天半拉月的事儿。眼下他也只是需要先给奉天一个合适的说辞罢了!
就在于芷山挠头想法子的时候,秦虎他们六个大兵大摇大摆地出了桥头车站。秦虎还是很谨慎小心,没有冒然就去本溪,而是提前在二十多里外的桥头镇下了车。
秦虎的背包里倒是留了一套百姓的便装,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军装换下来,几个人还是先到大车店里想淘换两挂大车更方便些,没想到跑了两家大车店竟然都没有闲置的车马,秦虎一问才知道,原来所有大车连带店里的伙计都被官军征了去。
问清了骡马市的地方,秦虎转头从大车店里出来,还没来及跟街对面的刘旺财几个打招呼,倏忽间一道熟悉的身影拉着马车从街角处拐了过来。
秦虎差点就要跳着脚喊了,一脸的欢喜就迎了上去:“大午哥,你咋到了这儿?”
成大午手里的鞭杆一收,“哎呀”一声儿几步跨过来一把就扯住了秦虎的胳膊,惊喜之情溢于言表:“虎子,你这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瞧见了秦虎给后面悄悄的手势,成大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几个大兵小声问道:“是你们的弟兄?”
瞧着秦虎轻轻点头,成大午不等他再问快速说道:“家里人都担心你!你安排到奉天养伤的弟兄们好得挺快,三泰就急着回去找你,海叔知道这里围上了大兵,不敢放三泰一个人出来,商量来商量去就让俺俩带着黑子和猴子来本溪听听消息……”
秦虎心中暗喜,看来跟家里的几个老兵想到了一处。“他们几个人呢?”
“三泰和猴子去牛心台那边了,俺和黑子就来了桥头,刚到这里就被官军征了差,让俺们赶着大车去草河掌送军资,跑四天了,这才解了差。
黑子那小子嘴上不念语可心里急得不行,刚回来就又去河口集市上听消息了【细河和三道河交汇在桥头镇】,说好了在这家大车店等他,一会儿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