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虎嘿嘿轻笑,没回答郑文斗和郑道兴的话,身体缩缩着爬到了背斜面,趁着天色尚明,从包里翻出那个小本子又画了起来。
老蔫别看平时话少,可眼里全都是心思,对秦虎绘图的本事早就眼馋的不行不行的,趴在秦虎身边仔细瞅着他一笔一划地把这里的地形简笔勾画出来。
瞅着秦虎画好了,老蔫低声问道:“要是夜里咱两边同时下手,不声不响地拿下这两处卡子不难,就是不知道这沟里胡子是个啥布置?”老蔫手指着图示上西侧的谷地敲了敲。
“先别着急,咱摸到了他们家门口,至少也得盯上个一天一宿,要看明白胡子换岗的情况,最好能把他们的吃喝拉撒也搞个清楚明白,今天夜里还要轮班盯着。老蔫,你也学着画画这个,以后用得上……”
老蔫拿着笔在本子上照葫芦画瓢,笨拙地还没描出个轮廓,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躺在老蔫身边,秦虎刚把冷硬的干粮掰了一块咕哝进嘴里,就听上头观察的满囤低声道:“当家的,少当家,有人!”
……
地窝子里面钻出来一个汉子,把两支高大的火把燃起来,一左一右插在了离地窝子两边不远的矮树桩上,然后一路奔着坡下走过去,看意思是要去石屋那里。这时石屋里也出来两个人,也是把几支长火把插在了石屋周边,一直插到快近谷口的地方,三个人才进去了石屋,凹地里风吹火头,晃动在一线暗弱诡异的光影里。
过了有一阵儿,那个汉子端着像些吃食又回到了高处的地窝子,接下来就是冷风里难熬的一片沉寂。
下午登高爬低时心里憋着一团火,大家也没觉得这野山沟里寒气厉害,这时候一阵阵北风刮过来,气温骤降,把山头上几个人吹得手脸冰凉,秦虎瞅瞅身边搓手抻腰的几个汉子,知道他们有点儿耐不住了,便随口扔了一个思考题出来,“当家的,如果是咱的老营驻在这西头沟里面,这里的卡子你会咋安排?”
“嗯?……虎子,你是瞧出啥毛病了?快说说……”
“那倒不是。有些事情我也没啥经历,课堂上学的挺多,平日里用的却少,真遇上行军打仗还要一点点的积累经验。”秦虎说的是心里话,更有推着大家一起学习进步的意思。
果然秦虎的话让大家又打起了精神,再次带着思考认真观察起来。
郑道兴守卡子的时间最久,看了会儿先说出了自己的道道儿:“这个地窝子应该再往谷口那头儿挪挪,挪到小河沟子拐弯的地方最好!周边也不该把草稞、石头都清了,夜里不点亮子,做道暗坎子【暗哨】才难对付……”
“做成暗坎子也免不了人要出来,要是白天被盯上了,夜里不点亮子,被人摸了哨都看不见。地窝子丢了,石屋子那头也跟着完蛋。俺寻思……还是这样两头亮着好,互相盯着,两头儿把稳!”
石屋到地窝子之间估摸着有近二十丈的距离,夜里没个光亮儿,再有树木荆石遮挡,还真难看得到!郑文斗就觉得这样两头照着亮,反而让人不敢动手。
郑文斗和郑道兴的主意顶了牛,关键还在这个地窝子如何做成暗哨不被发现。
满囤也是个心思灵动的家伙,旁边就搭了声儿:“那……能不能加两道暗坎子到两边山头上?那咱就摸不到这里了。”
“太废事儿啦!山上山下,不管哪儿设了暗坎子,只要对头摸到东面山豁子那儿耐着性儿等,你总得下来换哨吃喝,暗坎子也就明了。要是俺设暗坎子……”
老蔫抬手指了指西边谷口,“那块大石头上面……”
老蔫随口一句,把大家听得倒吸一口凉气!秦虎猛然翻身举起了望远镜,对着那块高启的巨石再次仔细审视过去。
今天本是个大阴天星月皆无,巨石处完全隐没在黑黢黢的山体里模糊一片,可秦虎怎么都觉得那里真就有只怪兽瞪大着双眼,吐出了舌头……
巨石与地窝子大致也是二十余仗的距离,与石屋那边稍远一些,估计也是能看到的。三个点成一个三角形的态势,这些白天里已经看过了,却没引起大家的注意,现在看不清楚了,却把六个人的眼球都吸了过去。
“娘的,那里要还有个暗坎子就麻烦了。”郑道兴的牙齿都咬出了声儿。
老蔫似乎也被自己随口扔出的主意吓到了:“当家的,少的,那儿不会真得还有吧?”
郑文斗举着望远镜头也没回:“地窝子这个暗坎子八成是假的……周边清干净了,就是为了对面暗处能瞧的更清楚……”
真是出乎了秦虎的意料之外,他扔出一个话题儿,本是想着让大家集中精神增加耐性和思考的,没想到真琢磨到了大雷:“真有可能是个明明暗暗互相掩护的连环哨。还真不能小瞧这些胡子……”
还真是怕啥有啥,六个人轮换着等到子时半夜,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稍微迷糊了一会儿的秦虎掏出怀表瞅瞅,指针快到夜里零点了,翻身起来跟成大午爬到观察点正要换郑文斗和满囤休息,突然就见地窝子里又有人钻了出来,走到左手的火把旁换燃了一支火把举了起来,先对着谷口方向左右摇晃了几下,而后又换燃了右边的那支对着坡下的石屋晃了晃,直到看见了石屋处同样有人出来换火把亮子,对着上面或谷口同样晃动了火头,这人才插稳了火把回地窝子里去了。
这些显得有些多余的火头摇晃,显然是一种简单的报信联络,山头高处的秦虎几人心头一下子就像手脸一样冰凉了,虽然没看到谷口处有啥回应,但毫无疑问那里一定埋伏着真正的暗哨,而谷地里的情形又被那块巨大的山石遮了个严严实实……
秦虎皱紧了眉头瞅瞅一脸凝重的郑当家,轻轻叹道:“还真是不好办啊!”
刚才听到秦虎起身,本来就冷得睡不着的郑道兴和老蔫也跟了上来,此刻郑道兴又忍不住了:“兄弟,你一定得想出个法子……”
秦虎让郑道兴给说乐了,指指老蔫:“都怨老蔫,是他把卡子安那儿的。”
秦虎的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反而被身旁的成大午给旋了回来:“怨不着老蔫兄弟,要怨也是怨虎子你,是你让大家寻思卡子安哪儿的。”
难得成大午这个踏实肃重的汉子有这样逗趣的时候,倒是让秦虎无奈的轻笑出来:“别急!等后半夜他们疲沓了,我爬下去再靠近一点仔细瞧瞧。”
这时候六个人都没了一丁点睡意,窝挤在观察点上一个个沉声不语,都在寻思着可能管些用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