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陛下已经不再掩饰,他大方展露他的伤病。那一小方浸了血的帕子被随手堆叠于棋盘边。
而茶的热汽,它在无风的冬里,徐徐上升。
“父皇”
丘岩久未见丘丽皇发怔,带点惊讶唤了唤他。
丘丽皇没有为父的想法,特地挑了个轻松点的口吻道:“玩过吗?这棋。”
围棋?
“不太会。”
“不是,是这个。”
丘丽皇知道小太子会错意了,于是执黑子,把棋一枚接一枚地垒起来,一直到第九枚……
棋塔开始摇晃,丘丽皇手中的黑棋滞在半空。丘岩看见了父亲眼中从未有过的神色,于是伸手,递出指尖,轻触塔身,等待棋子“哗啦啦”倒下一片,散落棋盘四处。
至最后一枚黑棋的振动停下,父子俩对视一眼,太多的问题了,所以真相似乎又不那么重要。
虽是有点艰难,但丘岩还是忍着疼,从棋罐中单拎出一枚白棋,叠上黑线横纵交叉的点处。
续上黑子,恰好将一粒白堵在阵中央,又居两黑棋的棋缝之上,丘丽皇比小太子动手要快些。他叠完第二层时,丘岩才刚刚好把第二层的白子嵌入一圈黑中。
第三层是三粒黑子,丘岩只能搭上最顶层的那一粒白。这座棋塔比原先那座更结实了。
“让我来试试。”
丘丽皇不知道在抢什么,丘岩刚落子,他就大手一挥,把那座塔彻底地推倒,又使手掌拢住,不叫它们摔出盘外,留待下一次重新叠高。
无声重开一局,黑子又开始堆叠第二层。但这一次,白子没有跟随,而是另立门户,在棋盘的空旷处堆起第一层,再慢慢地续上第二层。
“哒”
轻轻一声响,丘丽皇等待丘岩落子,将白棋塔盖好封顶。这样棋盘上就有黑白两座棋塔了。
丘岩以为这位陛下想推倒白塔,于是静静缩回手去,注视他,要看他表演。
老父亲的脸上有很明显的,苍老的迹象,因为没戴冠,所以看得更加清楚。
他要老死了吗?
这位不可一世的陛下。
有谁安排了他吗?
丘岩终于等来了丘丽皇的答复:“没关系,这才是吾的心愿。孤玩得很高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明明是夸赞,但丘岩却无法享受这喜悦。
小太子被触动的刹那,不忘礼数,浅浅笑了下:总算是又找到一块拼图了。
至此,缺位的父母都给了他一个解释。
门在适当的时间被谁从外边打开,冬风灌入屋中,将原先被热气呵暖的小阁再次吹冷。
“陛下,殿下,臣万蓬公到。”
王籍在关门,丘岩看到了与自己年纪没差多少的海少平。那位小公子对这儿的一切都很陌生,正畏缩在王籍身后,悄悄露双眼,打量这个丘岩。
他是谁?为何能在陛下面前裹一身红斗篷?!他居然还把陛下的棋盘弄得乱七八糟!
海少平脑子里下意识蹦出的想法,像一条条标大的弹幕一样,滑过聊丫眼前。
精神海里,黄金三花猫【聊丫】原地趴卧,重复看着以“海少平”为主角展开的人生故事,无聊生困,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它已然完全接受这个事实,若没特殊情况发生,那它就会以第一视角看故事,绝不动手动口。毕竟它说了什么,这位海少平也听不见。
大人说话时,丘岩很难插口,棋盘被留给了他和海少平,王籍与丘丽皇绕进内屋小室去商量些要紧的事。
一切都超乎了我的预想,陛下的“围棋积木”是第一环,我到底没法做出些什么,去开那个口。
“王叔说你是殿下,你是太子殿下吗?宫里头我没见过的只有太子殿下。”
海少平是丘岩拼死冲过禁制后遇到的第一个同龄人,可能也是最后一个了。
在这个节点,老师把他带到这,要做什么?
“嗯。你长得跟我好像。”
“我是海家的海少平,就是戍守北边【汉滨塞】的海家。”
他说他是外姓王的血脉,是被流放的皇子。
身体在一点点僵住,丘岩能直观察觉自己生命力的流失,心血也在慢慢变冷。
殿下为数不多的时间,在海少平眼中,只是新奇有趣的一个人生片段,他热情不减道:“大家都叫我小王爷,我可以叫你“哥哥”吗?殿下。”
红鹤说过,我要贪过王相,更比刘将军奸诈。
虽然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但是嘛,我记得她嘱咐过我:“殿下切记,入宫后,若见着太子了,寻个暗处,将此物交给他。”
眼下就是一个机会,海少平从袖袋中摸出一枚蓝金色的钱币,将它放在棋盘上,推给丘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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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儿飞,第三十三天》
虚岁五岁,实岁四岁
但真实年龄是
多少来着
她辦辦手指头
又动用笔画
企图记清楚
在时间秘宝里
度过的日夜
人们都说天上一天
人间一年
她算见识到了
于是在街管所那
乱七八糟的普查表上
填入统一的年岁
五岁
给你往大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