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举行葬礼就是我们就可以重回地面的时候,重新接触太阳和新鲜的空气的时候。
没人告诉我们原因,但有的人会一去不复返,所以我同时见证了人类的悲喜,大家有的在庆贺短暂的自由,有的在哀悼无可挽回的失去。
我很高兴,荆还在,每一次葬礼,都是他与其他还活着的男人一起负责安葬逝者,铲起一堆又一堆的土,装车,去往族群最开始驻扎发展的源头,在那儿埋葬一层又一层的尸骨。
他说过,那里曾是上一个文明的墓场。
现在,那里是我们的墓场。
不久的将来,也许它会被遗忘,但终将成为下一个文明的墓场。这似乎成了所有老人秘而不宣的默契,不论是身为部落权力中心的族长,还是掌握文化语言的祭司,亦或是最为年长的阿媽,甚至是失去了孩子的父母……
为了不遗忘,我用行动去记忆,比如追随父亲的脚步,接过逝者的遗志,去捍卫明日值得遗忘的美好与伤痛,毕竟我是族中最后仍活着的祀者。
这漫长的十九年之后,还有更遥远的征程,我凭借英勇无畏的战斗力从三敌手的围剿中逃脱,加入了【玄鸟部落】,那是一个崇尚武力和英雄的蛮荒部族,全民习武,以强身为基发展部族的各面。
“烺?你想家了吗?”
“嗯,你呢?”
这个月夜比之六岁那年的月夜多了女儿身上的花香和她们手中的酒香。
战士卸甲的和平时分,烺与妇姁,还有赤乌洢、洛虞,四人一起在部族领地最高的那处山头草甸上,歌和月,尚山舞,心名酒。
乱世中的玄鸟一族以广博与宽容之名收留被迫流散分裂的众多部族,我们的图腾有牛、鳄、龟、凤、鹰……甚至有不是动物的,崇尚雷电与火的部族,很多,无法一一列数。
且范围甚广,从两峡谷道沿黄河上下,至高原之上,甚至草原的那一端,剧烈的天灾异变使这片大地上的一切都活了过来,没有一个人可以置身事外。临靠海洋的南部蛮族,他们有的正在北上,有的开始了西拓……
今夜也像昨天,只不过由山头落至山间林中,小小的我背起弓箭,手握短刀负责守护两个女孩,我们需齐心协力完成人生第一个采摘和狩猎任务。
这将奠定我们是否有资格进入资源更丰富的地域,进而收获更为丰硕的成果。
“阿烺,我们得再往前走一点,这里的果子已经被摘得差不多了。按长老的教诲,我必须为它保留足够的种子,这将决定我们是否被山神所眷顾。”
“好,你们听我指挥,一点点往前走。我到树上去,站高点查看敌手,找目标。鸢,你的蛇最好不要放出来,深林越往里走,越是空寂。笛音会暴露我们的方位,招来凶残的猛兽。”
她说得对。
我们此行的目标是五枚果子,两只小型动物或一只大型猛兽,没必要为考核增添不必要的难度。
风吹草动,最柔弱又最坚强的,始终在记录,并告知我们敌人的踪迹,一个优秀的猎人应当学会与自然为友,神明总会眷顾爱花之人。
“后来呢?你们那次有顺利通过考核吗?”
月下的山草在撩拨我脚掌,赤乌洢迷醉的脸庞会让每一个男人火热。我虽不是男的,却也无法拒绝这美艳的召唤。
烺接过赤乌洢递来的酒坛,又传交身旁的洛虞,好笑道:“当然,我射杀了一只狼。鸢并不喜欢我,在她眼中,女人不应该踏上战场。所以她吹响了蛇笛。蛇捕获了一只肥美的兔子。
我们在返程的途中遭遇了狼群的围攻。另一个女孩在混乱中及时吹响了骨哨,邻队的伙伴听到纷纷赶来帮忙。由于混战激烈,他们只能打消弓箭掩护的想法,继而拔出短刀克敌。”
但争斗的血腥味越传越远,很快,非一般的敌手将会出现,譬如异族……
“我们没有时间继续与狼群纠缠。在阿卡纳的帮助下,我顺利上树,拉弓搭箭,于群斗中协助泺,射杀了狼群的王。失去了指挥,狼群的攻势逐步溃散,我们获得了胜利。”
那是一场真正的血与火的试炼,我看到了男女之间在力量上的差异,也以行动印证了鸢的担忧。
我于是第一次质疑起自己是否真的能跨越性别的界限,成为一名像父亲一样强大而优秀的战士,猎人,守卫者。
洛虞及时打断了我的回想,为了尽兴:“现在的你,更强,更快,更有力量!我们终将获得又一份胜利!神眷玄鸟,火凤涅槃!四海来朝,百鸟齐贺!”
是的,我们的图腾,全新的图腾,寄予了各部乡民生灵重望的印记,它们终将被刻印在这片大地上,那属于我们的土地在召唤我们,以血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