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别睡了,快起来救火。”
吴岁晚回府后,陪着沈契说了一会儿闲话,详细地说了说孙氏在庵堂里怎样安置。
“唉……”
沈契无限感伤,孙氏没有亲子,他也是个无能的,惹她心死绝望,又无法陪她地久天长。
他早早地走了,往后余生,谁来照顾她呢?
“你母亲几年前就要落发为尼,若不是父亲拦着,她早就与沈家没得关系!”
沈契的脸色黑黄,唇色如纸,软绵绵斜靠在床榻上,眼睛里聚满了泪珠。
“岁晚,父亲走后,即使你母亲遁入空门,不受世俗之礼,你也要替父亲多去看看她!”
“我会的,父亲放心!”
吴岁晚郑重其事地答应下来,服侍着沈契吃了药,又交代守夜的婆子们精心些,有事赶快告知她。回到自己房里刚刚洗漱好,就闻见一阵浓烟呛鼻,随即是走水了的喊叫声。
“晚姐姐……出来瞧热闹啊!”
兰溪着急忙慌闯进来,带着一点幸灾乐祸,拉起吴岁晚就要出门。
“我就说姓韩那女人就是个灾星吧!我还真的说对喽!”
“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外面顶着广威将军夫人的名头喝了几口猫尿,就忘了自己真实的底细,也忘了自己几斤几两,偏要缠着将军放烟花,把厨房点着了……”
兰溪伏在吴岁晚肩膀上,哈哈笑:“将军也是活该,养着一个麻烦精,一天不找事儿,两天早早的。明天城里就要传出闲话来,他们两个凡人,比天王老子还招人念叨,笑死人啦!”
吴岁晚随着兰溪的脚步走出很远,突然想起一件事。韩婵是不是麻烦她不知道,她也毫不关心,但她的确有一个麻烦需要处理,这是一个好时机。
“兰溪,你等等!”
吴岁晚快步回房,抱出来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
“走吧,我们去帮着添把火!”
吴岁晚笑意盈盈,兰溪却盯着她手里的箱子悲从心来。
“晚姐姐,你不要它了吗?”
不要它,也不要他,连盼着他的自己也不要了。
“不要啦!”
吴岁晚的声音轻快,脚步要轻快,一路微笑着奔向那片火海,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一扬手臂,一瞬间,傻兮兮也美滋滋的过往,被火舌吞没,燃烧殆尽。
“你在做什么?小心火!”
吴岁晚回身,与两丈外的沈长戈四目相对。
男人的眼底皆是探究,女人的眼光如水淡漠。
吴岁晚没有言语,缓步与男人擦肩而过。
火光映红了两个错开的身影,浓烟冲天与夜色相融。
她的情丝随冷风而去,他的遗憾伴岁月疯长。
沈长戈回首望,女人的背影单薄,发髻高耸,闹哄哄的夜晚,她静悄悄离去。
这一望,望了一生,生一念,念了一世。
第二日清晨,吴岁晚对镜梳妆,将挽了两年多的妇人发髻打散,瀑布般披于脑后,重新作未嫁女妆扮。
兰溪盯着晚姐姐的头发,没有多少惊讶,反倒欢乐地赞扬:“真好看!”
大靖朝没有律例规定,女人是什么身份就必须梳什么发式,已婚女人高盘发髻只是约定俗成。
晚姐姐的头发,晚姐姐说了算。为别人梳,还是为自己梳,就随她的心情嘛!
沈契已然听说了昨晚的乱子,没有像从前一样气愤难平,面对每日准时来探望的沈长戈也是未提不满,只是如常闲话。
“长戈,等天气暖了,帮父亲在你母亲修行的庵堂附近寻个宅子,父亲想搬出去……”
“怎么啦?”
沈长戈原本坐在床榻旁的椅子上,闻沈契所言,立即站起身,一大步跨过来,弯腰捉住老父亲的手,急声问道:“父亲觉得哪里不好,怎么突然就要搬出去?”
“没什么不好……”
沈契凝着大儿子焦灼的眉目,心平气和:“你母亲不愿意回家,父亲每天都很想她。搬的离她近一些,或许能多见几面……”
沈长戈跪地垂眸,哀伤道:“父亲,不想管儿子了吗?”
“唉……”
沈契抬手拍了拍沈长戈的肩膀,无力道:“父亲没有多少日子可活,只怕来生无缘再见,只想离你母亲近一点,至于你……”
沈契长叹一声:“俗话说,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你没疼过,根本不知道父亲为你指的路有多好走。更不知道,父亲捧给你的好,又有多好。”
“你已种下因,不知结何果,都是你的选择,你的命运,你只能自己担着。”
“只有岁晚,她不是你的喜欢,但她是你的责任,你要善待,再善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