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宝腹诽一阵子,再低头细瞧,信封上写着风鸦山庄的字眼儿。
“哎……将军,这又是什么意思?怎么想起凌少主啦?”
“你明日一早就驾上马车,把韩婵送到风鸦山庄,我已在信中交代凌宸……帮忙照顾我的妻儿……”
“啥意思?你打算做甚?有危险?”
三宝紧张,沈长戈的语气就像交代后事。
升官又升不成了?一品大员还是遥遥无期?或许还有生命危险?会不会连累他一个小跟班,他还没娶媳妇儿呢!
三宝心里恨恨的,只要姓韩的女人出现,准没好事儿。他主子一直走霉运,都是那姓韩的女人方的。
别人都是前途无量,他跟着一个缺心眼儿的主子,也是前途无“亮”,一直都是“没好”生活。
沈长戈仰躺在三宝的床榻上,摊开手脚,哑声道:“后日,杜将军带兵投向历城,我不看好齐王,预感他必会落败。为了稳妥起见,我决定驻守此地,等待朝廷的平乱大军。希望新将领是个正义惜才的,也许我还有前路可走。若是再出什么纰漏,或是遭人背后使坏,我恐有大灾临身……到那时……希望不要连累岁晚,也希望能够保住韩婵肚里的孩子……”
三宝的小腿发软,跪坐在床榻边的土地上,扒着沈长戈的小腿,没什么底气地安慰道:“哎呀……没事的没事的,咱们以前也遇到过倒霉事儿,哪次不是硬着头皮闯过去的。咱们原来是江湖上的无名小辈,现在是朝廷里的四品将军。咱们的运气好着呢!哪有你说的那么难啊?说不定再过几天,你就借此机会升官发大财啦!”
“那又怎么样呢?”
沈长戈像一张软塌塌的发面饼,躺在榻上,浑身无力,语气里都是无可名状的悲伤:“韩婵有孩子了,我就是闯过眼前的关卡,飞黄腾达了也没用,岁晚不会要我了……”
“这……这个……嗯嗯……是哈……”
沈长戈算是聪明一回,三宝也没有好听的话来劝,他平日里就看得明明白白,夫人对将军没意思。
只是养了一个野女人的时候,夫人对将军就不感兴趣,那真是多看一眼都嫌烦。将军和野女人再有了孩子,更会死生不见都不想念。
说什么情情爱爱,长长久久。男女之间没有孩子,还能好聚好散。一旦有了孩子,没有感情也断不了牵扯。
沈长戈的身世摆在那里,沈契与孙氏的一辈子也摆在那里,都是教训,谁都别装糊涂。
三宝唉声叹气,不知道主子如今的下场,算是命苦,还是活该。他与主子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他们之间有着比天高、比海深的情谊,很难不为他愁、为他忧。
狭小的帐篷里,晕黄的灯火下,沈长戈生无可恋,三宝愁眉苦脸。
直到夜深了,三宝陪伴累了,沈长戈依然霸占着窄巴巴的床榻,没有让地方的意思。
“哎?我说……你是不是应该回自己帐里睡觉去啦!”
沈长戈不为所动:“我心情不好,哪里都不去!”
三宝啾啾鼻子:“那我怎么办?我怎么睡觉?”
沈长戈理直气壮:“我不管,我谁都不管。”
三宝傻眼:“这是我的床,现在是大冬天,我会被冻坏的……”
沈长戈不耐烦:“我闹心,你去一边磨叽!”
三宝气愤:“虐待奴仆是触犯律法的,你是当官的也不能胡来!”
沈长戈伸脚乱踹:“少废话,你当我愿意在你的狗窝里睡呢?臭烘烘的!”
三宝捶主子的大腿:“那你走啊!找你的小美人去,找你的香喷喷去!”
沈长戈低吼:“我就是不想看见她,我快烦死啦!有她,有孩子,我就再也没有岁晚啦!”
三宝吼了回去:“和我有什么关系,都是你自己作的!”
主仆俩你一言我一语,你一脚我一拳,乱作一团,好像从前每一个斗嘴打闹的日子,简单无忧。
然而,现今的沉重不可收拾,明日的惨痛突如其来,沈长戈一宿无眠,睁眼闭眼都是吴岁晚。
韩婵怀有身孕,连着几日奔逃,计划,赶路,身子疲乏难捱,挨着枕头,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她觉得自己很有本事,三言两语就让沈长戈认下孩子,再让男人听她指挥去历城,也应该顺利成行。
韩婵临睡前想着,明日要闹个天翻地覆。高思翰不听她摆弄也就算了,沈长戈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穷酸男人,还敢不听她的话,韩大美人的面子往里哪里放。
然而,韩婵睡醒了,想大展拳脚的时候,却被沈长戈告知,男人要效忠朝廷到底,她要到一个穷山沟沟里养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