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岁晚咬紧牙关,不敢出声,与她一臂之远的那双眸子,形状优美,眼底却蒙着淡淡的雾气。
像是清醒着,也像沉醉着。像是看着你,也像看着你身后的众多鬼魂。
这样的眼睛,吴岁晚曾经见过。
杨家村有一个老实巴交半辈子,四十多岁的某一天突然疯癫的男人,举着菜刀到处乱砍的男人,就长了一双漂浮着迷雾的眼睛。
那雾气时聚时散,时而深重,时而清浅。
那是灵魂游弋在身体之外,分不清真实与虚幻,喜怒无常,善恶交织。
他在痛苦的旋涡里垂死挣扎,一不小心就会拉着另一个无辜的灵魂到万劫不复。
“你知道吗?”
未轻煦的手指缓缓移动,描绘着吴岁晚的五官轮廓。
“我的婵儿从小就是美人胚子,人见人夸,我很自豪的,那是我的未婚妻。等到她长大了,更是女大十八变,是个男人看见她就错不开眼珠。沈长戈喜欢她,觊觎她,我都忍了,可是,他怎么能把婵儿带走呢?那是我用全家的性命保下来的爱人,她怎么说走就走了……”
吴岁晚久病未愈,身心都极其脆弱。
幽暗封闭的房间内,一个柔弱的女人被一个疯癫的男人堵在角落里,全身紧绷如弓弦,不敢挪动分毫,甚至不敢大口呼吸。
极度恐惧下,只有一串串泪珠无声滑落,诉说着她的冤屈可怜。
“哎呦……真奇怪呀!你的长相清汤寡水,没有看头,但你哭起来的时候……咋就这么好看呢?”
未轻煦的手指离开吴岁晚的脸,转而摸到了斗篷的领口。
“来……让我仔细瞧瞧你,除了哭起来比较可爱,还有哪里招人爱?”
“你有那么特别吗?竟让沈长戈这般迷恋,天下第一美的婵儿都放在一边不管,还把你藏起来……”
“不不……和我无关,和我无关,你应该去找沈长戈,去找韩婵……和我无关……”
吴岁晚手上用力,把斗篷的襟口攥紧,舌头发麻,咬字不清也语无伦次:“我是无辜的,我要走的……我不想掺和到你们的恩怨里……你去将军府找韩婵,去历城找沈长戈。荣城人都知道韩婵是广威将军的夫人,没有人不认识她……找她很容易的……不要伤害我,我是无辜的……啊……”
银光一闪,吴岁晚的手腕剧痛,瞬间无力垂落,斗篷也随之滑坠于地。
女人衣衫单薄,曲线毕露,若有若无的光线里,微微颤栗,弱弱祈求:“不关我的事……”
未轻煦没有持针的左手,在女人的脖颈处抚摸,哼笑道:“怎么不关你的事?就是你和我的婵儿抢男人,你是广威将军的夫人,那我的婵儿算什么?她在未府做女主子时,可没有其他女人给她添堵!”
“我的婵儿给予沈长戈深情,不顾世俗伦理与他私奔,却不是他的唯一,真是欺人太甚,我替婵儿委屈呢!”
“你有哪一点比得过我的婵儿,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是非常好看,还是足够风骚呢?”
未轻煦低语很多歪理邪说,越说越激动,右手上的银针,瞄准女人身上的几处穴位狠扎下去,吴岁晚立时全身瘫软,仰卧于地,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哦……美的不一样……”
未轻煦惊叹,光影斑驳中,他的目光胶着,流连,沉醉……
吴岁晚的脖颈修长,皮肤白皙,青色的血管如花枝缠绕美玉,玲珑多姿。蒜皮一样薄薄的亵衣亵裤紧贴着身体的曲线,随着她的呼吸,瑟瑟妖娆。
未轻煦摩擦着手指,感叹:“嗯嗯……骨肉匀称……当得一句超凡脱俗……”
吴岁晚动弹不得,只能无助哭泣:“别……求求你……与我无关……别这样对我……”
“哎呦……我知道了……你哭起来也很好听,是这一点迷住了沈长戈吗?我想多听听……”
未轻煦扼住女人的下巴,饶有兴味地观赏她脸上的惊慌无措,低声诱哄道:“来…继续哭,大声哭……”
吴岁晚的眼泪糊了满脸,却是咬着嘴唇,难以再发一声。不是故意,而是无法挣脱的恐惧加屈辱,层层包裹着她的身与心,从未有过的窒息。
“呵呵……这么倔强吗?”
未轻煦直起腰身,收好银针,朝外喊道:“来人啊!”
卧房门打开,外间的灯光倾泻而来。两个小太监进门,一人手上提着一个满当当的小箱子。
“川乌,我想听她哭喊!”
“是,公子您就瞧好吧!”
川乌在小箱子里认真挑拣,金属摩擦声在暗夜里格外刺耳,听的人心惊肉跳。
吴岁晚第一声惨叫传出来的时候,未轻煦从腰间掏出他的小瓷瓶,动作娴熟地喂了自己半瓶药粉后,懒洋洋歪倒在床榻上。
“欸……我说的没错吧,你的声音很好听……”
“你的哭声比歌姬唱的乡野小调都好听……”
未轻煦抱紧吴岁晚的枕头,鼻端萦绕着阵阵陌生的馨香味,睡意越来越浓。
吴岁晚的嗓子喊哑了,再痛也叫不出声来,胸腔里隐隐有血气上涌的时候,未轻煦的嘴角浮起满足的笑意,闭起眼睛,很快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