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水心以为疯太监事务繁忙,陪着夫人吃完饭,也就回宫里去了,毕竟小皇帝已经派人催了好几趟。
“九千岁”再牛气,也不至于一次次抗旨,把小皇帝的脸面放在地上摩擦。
君臣尊卑,还是要顾忌些才好。
谁曾想未公公戏精上身,越演越丝滑。带着爱妻满院子转悠,看花赏草,瞎话连篇,哄的傻夫人一会儿一串笑。
那是比恩爱夫妻还恩爱,半园子已然凋谢的花草,好像也被染上了鲜艳的色彩。
小水心不得不承认:“咱夫人真高兴,就这么过……也没什么不好的。”
小凳子在一旁轻声附和:“公子也是真的高兴,我好久没见他笑得这般松快。”
小水心感慨:“我娘说了,老天爷多数时候是瞎眼的,经常给世上的男女配错对儿。这疯太监和沈夫人,就是被老天爷配错对儿的两个倒霉蛋吧?”
小凳子深觉有理:“你娘是个智者啊!沈夫人若不是嫁给了沈长戈,哪会遭那么多冤罪。未大公子若不是娶了韩大小姐,又怎么会被牵连的家破人亡,都是老天爷的错。”
小水心点点头后又摇摇头:“但也不能啥事都怨老天爷。那沈夫人的凄惨,可是有你家公子一大半功劳。别想移罪到他人身上,这事儿老天爷不能认。”
小凳子苦笑一下:“嗯嗯……是的,他有多惨,都不能是伤害无辜的理由……”
两个小奴才并肩站在廊下说三道四,未家一对恩爱夫妻,已然逛到药房里,越唠越亲近。
“这是半边莲……土茯苓……垂盆草……四季青……凤尾草……天葵子……”
“哎呦……岁晚厉害呀!”
未轻煦用手挡住药匣子上的标记,只让吴岁晚看药材说名字,连续十来个,皆是扫一眼或是闻一闻,就能准确辨认,比药房那些干了五六年的伙计还灵便些。
“夫君以为我是哄你吗?”
吴岁晚抓起药匣子里的独活,放在鼻端轻嗅,得意道:“我从前就靠这些物什活命呢。凡是山间生长的常见药材我都认识,为了多卖些银钱,我还学着他们制药材,哪个晒,哪个煮,哪个熏,我都门清……”
“看来……咱俩真是天生一对。”
未轻煦站姿散漫,午后的阳光晃着他的双眸,晶晶亮。
吴岁晚觉得夫君的笑带着一丝促狭,不由争强好胜起来。
“我何止是认识药材,熬制药材,我还会写药方呢!”
未轻煦斜眼瞧女人:“嗯?不能吧?”
那种你别吹牛的眼神,让吴岁晚轻哼了一声,立即转身到桌案前,端坐执笔,一蹴而就。
“麻黄……甘草……芍药……生姜……”
吴岁晚念念叨叨,几笔下去,一个治风寒湿痹的普通方子便写成了。
“我外祖母身体不好,我请了一个游方郎中为她开的药方子,去药铺里抓药,用了我差不多一两银子。那个时候穷啊!除了买药便没了买米的银钱,我便自己学着配药。除非山中没有的得去药铺买一味,其他药材都是我自己寻来的,省了不少银钱呢。可惜那个时候我不识字,看不懂医书,请不起先生教我药理,若不然现在我也可能是个十里八乡争着请的女郎中呢!”
男人轻笑:“嗯嗯……看出来啦!岁晚不是寻常女人……”
吴岁晚把写好的药方子递给未轻煦,没有停笔,接着写道:“半夏……人参……粳米……大枣……”
又是一个治肺痨的常见方子,未轻煦启蒙时就会背诵,就像四五岁小儿会背三字经。
“虽然我不通医理,但我记性好,悟性也还好……”
吴岁晚把写成的第二个药方子再次递给夫君,毫不谦虚道:“我可以从外祖母吃药后的反应,来想明白各个药材的性状。后来,外祖母的病又添了很多种,太珍贵的药材,我们又买不起。我便连猜带蒙,采些普通药材互相搭配,加在粗粮米粥里或是泡茶喝,好给外祖母养生,倒也撑了些时日……”
说到此处,吴岁晚的神魂一散。
外祖母是怎么养好身子的?又挺了多少时日?哪年哪月没的?她又是什么时候学会写字的呢?
“岁晚真是好样的!药物配比一点不差。照你的方子抓药,还真的能治病,也许还能救命呢!”
未轻煦举着药方子夸赞几句后,随后又面露难色:“只是……”
吴岁晚被男人的话音拽回神志,连忙起身,站到未轻煦身旁,与他一同细瞧药方子,好奇问道:“怎么啦?那里不好?”
未轻煦啧啧两声,想说又不好说的为难样子。
吴岁晚更急了:“夫君说嘛!我得知道这回哪里不好,下回才能更好呀!”
“呵呵……”
未轻煦抬手拢住女人的肩膀,嬉笑道:“纸是好纸,墨是好墨,药方子也无有瑕疵,还有哪里差点意思?你自己说呢?”
男人把纸张往女人眼前又递了递,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吴岁晚的脸蛋发烧,垂着双睫,不敢直视男人,讷讷道:“人家认字晚,又没得空练习过……”
未轻煦的手指移到女人的脸颊,轻点着她的羞涩,心尖笼罩着丝丝温热,柔声低语:“岁晚不怕,有夫君在呢!”
男人牵着她的手到书桌前落座,又握住她的手勾画,独属于未轻煦的风致飘逸流淌在笔端,惹得吴岁晚脸蛋上的嫣红,蔓延到了耳尖。
一整个下午,吴岁晚和未轻煦都躲在药房里,练字,识药,讲解古方。
在其他人看来枯燥无味的事情,因为男人的热爱,也因着女人的好学,直到天黑,两人都恋恋不舍。
“夫君,你明日有空闲吗?我还想学很多……”
吴岁晚和夫君围坐在晚餐桌前,像与大人讨要糖果的小孩子,眨着清澈的眸子,商量道:“虽然很多事我都稀里糊涂的,但我知道自己是个闲不住的人。从前有伤病在身也就算了,现在身体好了大半,我总要找些事情做。尤其作为一名神医的夫人,怎能不通药理?还请夫君收下我这个大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