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岁晚和沈长戈皆是一愣。
因为身着短袍编着辫子的人堆里,突然蹦出一个打扮特异之人,看过去熟悉亲切,又滑稽可笑。
还有,是因为吴岁晚心中的创伤,沈长戈在杨家村听到的往事。
货郎越走越近,在两丈以外,被一个中年妇女叫停。
沈长戈握紧吴岁晚的手,轻声说道:“岁晚,我们也过去看看。”
“嗯……”
吴岁晚无意识的应答,又随着男人的脚步游移,走到一半才“惊醒”过来,小声说道:“不要看了吧?我没有银子。”
沈长戈的手指轻轻抚过吴岁晚额头的碎发,捧着她的圆下巴,目光温柔。
“岁晚不怕,你长大了,赚了很多银子,根本花不完。你成亲了,你夫君也有很多银子,随便你花……”
吴岁晚似懂非懂:“哦……”
沈长戈重新牵起她的手,继续前行。
货郎和中年妇女正在为了三朵绢花讲价钱。
他说:五百文钱不能少。
她说:没有钱,只能用东西换。
他说:三朵绢花,两副羊嘎啦哈。
她说:四朵绢花,一副羊嘎啦哈。
他说:两朵绢花,一副嘎啦哈。
她说:成交!
货郎赚大发了,其实他那担子里根本没有值钱的玩意儿。
所谓物以稀为贵,在大靖朝都是穷人家才佩戴的珠花,搬到东元就是好货。原因就在于原材料和精细的手工,东元的女人没见过。
货郎挑着担子,起个大早,挑出五六里地,图的是啥呀?就是东元女人眼中的破烂货,随便扔都没人捡的那些常见东西。
那小来小去不起眼的羊嘎拉哈,卖到大靖南边,给富裕人家孩子做玩具,至少要一两,都是净赚。
若是卖给手艺人,加工一番,价钱也是一番。
货郎收起东西,正要挑起担子朝远处走走,再蒙骗几个钱,一抬头就见一男一女迎面走来。
别看他做的小买卖,却是个走南闯北,常与各色人打交道,真真见过世面的人精,一眼就瞧出他们两个不是东元本地人。
“来了大嫂,过来瞧瞧,可有喜欢的?”
货郎热情招呼,吴岁晚感受到善意,点头微笑:“我看看……”
只是她的手伸出去,又立即缩了回来,怯怯地问道:“如果我看完不买,你会不会骂人呐?”
“哈哈……”
货郎只当她是开玩笑,大方道:“大嫂随便摸,随便戴,挨个都试一试,小弟也不会说啥。要是客官摸了碰了没相中,买卖不成,我就要骂杂,我早就被人打死喽!”
吴岁晚跟着笑了几声,带着几分羞涩,商量道:“那我摸摸戴戴,没有银子买不了,你也不能生气,不能揪着我不放,更不能诬赖我哟!”
货郎一愣,听话音咋这么别扭呢?
他朝吴岁晚脸上瞧了瞧,觉得这女人面善,一瞅就是个老实人。
再朝沈长戈脸上看了看,得出结论,是这爷们儿差劲,自己的女人买个珠花都舍不得银钱,平日在家里,还说不上怎么磋磨呢!
沈长戈才不管货郎在想些什么,拿起一只水红描金边的绢花,簪在了吴岁晚的发间。
“好看!”
沈长戈端详几眼,把绢花摘掉,放入吴岁晚手中,又捡起一只嫣红串白珠的钗环比量着。
“岁晚,你选一个。”
“呃……”
吴岁晚看了看左手心,又瞧了瞧右手心。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把那只水红色描金边的绢花,举到沈长戈眼前,悄声说道:“这个更好看……”
“好!”
沈长戈捻起绢花,簪在吴岁晚的左鬓边。又拿过珠钗,戴在她的脑后。
“岁晚喜欢,我们都买了。”
吴岁晚还在愣神,沈长戈从腰间摸出一块碎银子,扔给了货郎,豪气道:“不用找了。”
“呃……啊……好,谢谢客官。”
货郎捧着银子,呆望着夫妻俩的背影,开始了自我怀疑。难道这么多年的市井白混,是他看走眼了吗?
原本他还对女人充满同情,又因着今日赚了不少。想着男人若是舍不得银钱,他就送女人一只十文钱的绢花。异国街头相遇也算缘分,做做善事也无不可。
却不想这男人柔情似水,出手阔绰,倒让他刮目相看了。
只是……这男人该不会为了脸面,在外强装好夫君,回家关门亮拳头,打女人出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