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行好事 千古流芳名
天不遗一老 人已是千秋
花开花落自有时,神龟虽寿亦有终……
李云章捧着父亲的遗像呆呆的坐在客厅,任身边人来人往,喧闹嘈杂,他也无动于衷。眼睛里脑子里只有父亲那和煦如风的笑。
父亲是个小学老师,文质彬彬,脸上常年挂着微笑,身形算不上高大,甚至有些单薄。说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也不为过。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用那瘦弱的身躯为李云章撑起了一片天。
父母在他三岁的时候就离异了,二十年来,父亲既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尿的将他抚养长大,用他那微薄的工资送他上完了大学。
在他眼里,父亲就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
下雨天,他会将自己仅有的雨伞让给学生。
看到路边的乞丐他会买上几个包子送给他。
车站里有拿着残疾证上前比着手语咿咿呀呀要钱的聋哑人,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将兜里那为数不多的纸币掏出来给他们。
李云章常常会问父亲,你不怕他们是骗子吗?
父亲总是微笑着回答,万一他们不是骗人的呢?谁还没有个难的时候,能帮就帮一把吧。
父亲是个勇敢的人。
那年李云章十岁,因为一个包子,被三条恶犬追了三条街,父亲提着拖鞋打跑了三条恶犬,小腿却被咬了一口。看着李云章因为摔倒擦破皮的膝盖,顾不得汩汩流血的小腿,背起李云章就往医院跑。
那时的李云章觉得父亲的后背好宽大。
他问父亲,爸爸你不怕恶狗咬你吗?
父亲摇摇头,我怕恶狗咬你……
父亲也是个懦弱的人。
在李云章懵懂的记忆里,依旧残留着母亲拖着箱子头也不回的离开家时,父亲那颓然坐在椅子上哽咽的样子。
他不知道父亲和母亲为什么离婚,父亲从来不提,他也不问,怕父亲伤心。
但就在今天,父亲出殡的日子。
母亲,这个既让李云章魂牵梦绕,又让他心怀不忿的女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母亲名叫秦宛,年约四十五,李云章记不太清,但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说她只有二十多也不为过,比起不到五十岁,却满脸风霜的父亲,就像绽放的桃花好比干枯的松枝。
她一身黑衣黑裤干练得体,虽不张扬,却气质不凡。
而他身边跟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话不多,只是不断地上下打量着李云章。
李云章并没有刻意的招呼他们,他将前来吊唁的客人一一送出了门,又将送父亲上山的匠人打发了,待到家里只剩下他们三个后,才倒了两杯水放到他们的面前。
“云章,妈妈对不起你,二十多年来让你受苦了。前些时候,李老师打电话给我,说他癌症晚期活不久了,希望我能照顾你,你……”
“不用了,谢谢你,我已经成年了,不需要人照顾。”李云章轻缓的擦拭着父亲的遗像,头也不抬的回道,他心里对母亲多少有些怨气。
二十年,整整二十年,哪个母亲会丢下自己的孩子二十年不管不顾,现在却忽然回来说要照顾他,他不愿意,一万个不愿意。
“云章,你别这样,以前都是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的错,妈妈愿意补偿你,用尽一切补偿你。”秦宛看着眼前这个眼窝深陷,一脸憔悴的瘦弱男孩心中不由得一疼,泪水止不住的从眼眶之中滴落。
“是啊,云章,你就跟我们走吧,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金丝眼镜一脸疼惜的看着秦宛,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李云章见状,一股无名之火陡然升起,他猛地站起身,直直的盯着金丝眼镜,沉着声音道:“我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我不会跟你们走,我说了,我不需要你们的照顾,我也不需要你们的补偿。还有,我爸爸虽然没了,但家还在,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儿守着这个家,守着我爸爸。”
这个家不大,但整洁有条,父亲是个爱干净的人,总是将屋里屋外整理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就连倒下的前一天都还在清理书架上那并不多见的飞尘。这个家承载了太多的回忆,父亲在笑,自己在闹。父亲看书看报,自己上蹿下跳。除了上大学,他一刻也不曾离开这个让他感到温暖又安全的家。
“云章,你还年轻,前途一片光明,你跟我们走总好过呆在这里一事无成吧。我想李老师也不想看到你这样颓废下去,他也希望你能振作下去,过好以后的日子。你妈妈答应过李老师,以后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给你最好的生活,你想工作也可以,我会提供一个让你满意的工作。”金丝眼镜紧紧地盯着李云章,虽然说的话不轻不重,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李云章有些厌恶这种眼神,像极了高中时候的教务处主任。虽然他在校时不是个调皮捣蛋差生,但多少也进过几次教务处。教务处主任那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模样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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