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
弗雷花了足足两秒,才压抑住涌上心头、那如岩浆般滚烫的悲伤。
如果早知她会这样乱来,那就不应该提这种强人所难的要求才对……!
正当弗雷还沉浸在自责当中时,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脑袋,将他的耳朵向后拉扯。
细细簌簌的酥痒感从耳边泛起,从耳洞延伸向耳道内。
虫?蜘蛛!?
他想伸手去驱赶,也已经来不及了。
“请……”
耳道泛麻到极点之后,听力渐渐恢复过来。
“请您不要乱动。”
这是泽琳的声音。
明明才没听到十来秒,却觉得像隔了一整个世纪那么长……
“我就剩这一只耳蛛了。”泽琳说着,手指轻柔地将弗雷的头歪扭,把耳蛛倒了出来。“来,另外一边。”
弗雷这才看清楚,泽琳掌中有只半块指甲盖大小的肉色蜘蛛。就是它修复了自己的耳膜。
治疗结束。待泽琳重新燃起「火炬」,弗雷才看清周围的情况。
四壁都涂抹着鲜血与脏器,用这生命的颜料绘画出诡异的符文。
亵渎,亵渎,还是亵渎。
除了这个词,弗雷想不出其他能形容这一副恶心景象的词汇。
地上的残肢断臂,远不止脚边这一根。
数不尽的残骸堆砌在一起,融成一座飞速腐朽的肉墙,将「灯塔」的核心遮蔽了起来。
丝脉状的血肉从「核心」处垂落下来,蠕动着朝墙角的延展出去。
“!!!”
弗雷的瞳孔被震撼得上下抖动,如地震般激烈。
一群呜咽着居民,半截身子已经化成了构筑血肉之墙的材料。
剩下来的半截,则萎缩在墙根,好像什么被拆坏的玩具。此刻正因为疼痛而不断抽搐。
剧痛下的反应,如实反馈到了遮蔽在「灯塔」核心上的苦难之墙。它也跟着村民们的残躯一起,收缩、舒张……
“啊……疼啊……好疼啊!!”
“谁来……拜托……谁来赐予我们解脱吧……”
哪怕是再铁石心肠的人,看见这一幕,也会感到胃部下方的太阳神经束阵阵地发痛。
“你们还——”
弗雷本来是想问:“还好吧?”
可眼前这一幕,任谁也说不出“好”这种话了……
“你们还活着……吗?”
其中一个男人半抬着眼皮,忽然就认出了弗雷来。
“尊主之剑!”
他这么一喊,所有被自己血肉固定在地上的人,都暂停了呻吟,纷纷抬起头来,迎着弗雷投射在他们身上的阴影望去。
“真、真的是他……!”
“太好了……诸神在上,镇子有救了!”
“镇子暂时安全了。”弗雷向他们打了一剂强心针,“我……我该怎么把你们救下来?”
“弗雷大人。”泽琳从莉莉娅的耳朵里倒出耳蛛来,对弗雷说道“他们……已经没有希望了。还请你以大局为重,重启灯塔,把小镇彻底解救出来。”
“呃,就算这样说……”
弗雷看向「灯塔」的核心。
被从大活人身上拆解下的血肉所包裹,凝成一团正在呼吸的肉球。
“这叫我怎么重启它啊?”
“杀了他们。”泽琳看向这些半死不活的居民,干脆利落地说道。“他们在给保护膜提供能量,只要他们一死,禁制自然就解除了……抱歉,我的第四节腰椎被刚刚的拉拽扯断了,现在站不起来。这种事情,本来不需劳您动手的。”
咕噜……!
弗雷下意识地做了个吞咽动作。
穿越之前,他好奇那么多的作品里,主角总是抱着妇人之仁。
杀伐果断,难道是很难的一件事吗?
今天他知道了:很难,非常难!
看人挑担不嫌累,自己扛担压断背!
哪怕现在了结他们的生命算是赐予解脱,可……
——不该细想下去了,正所谓一鼓作气,该做就得做!
「灯塔」不重启,那被困在诊疗所的人就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