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经触碰,弗雷手中的矿石就呈现出扭曲形态,仿佛是从无光深渊中硬生生撕扯下来的凝聚物。
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纹路,在光线下融化交汇,拼凑出无数张模糊的面孔——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眼窝深陷,嘴角拉长,空洞地发出无声哀嚎,却始终无法脱离那囚禁着它们的石质囊壳。
仅仅是放在手心端详,矿石背后深不可测的悲恸、怨恨就几乎要冲破现实束缚。说是将活人的灵魂凝炼成矿也不为过。
“……”弗雷无言地看向蕾娜,等待着一个解释。
“我让泽琳小姐回避,还有一个原因。”她深吸了口气,说道。“这种矿石,教会掌控着很多。用以……铸「剑」。”
“我的那把「剑」也是用这种矿石铸造的吗?”
“「剑」只有在「出鞘」、以及「剑鞘」状态不稳定时才能被看见。至于您的「剑」……我曾瞥见过一眼——”
蕾娜犹豫了一下,触目惊心的回忆让她有些畏手畏脚。
“言归正传吧。”弗雷见她不太愿意说,也就没有强求。“这个镇子采掘这些矿,是准备干些什么?”
“也许是铸「剑」,也许是锻打仪器。还有可能是……”
蕾娜话说到一半,默默地朝百鞭教堂的方向望了一眼。
无论是「奥秘」侍女,还是一早就知晓其存在的镇民。
所有人,都在对欢阳女士的存在讳莫如深,这让弗雷相当在意。
蕾娜蹲下身子,用指头蘸了点弗雷的余血,在手臂上写下一道繁琐的单词:
“考古。”
考……考古?
这让弗雷更迷惑了。
这活计放自己生活的时代,那可是超级冷门的行业。除了另类考古——鉴宝,勉强算是风生水起。
考古的正规军吃的可都是公家饭,从考证历史的需求出发,做的是纯粹的学术。
这套规矩,放眼前的世界应该也是一样的。
地方私人考古,能叫考古吗?那叫当摸金校尉!
更别说现在身处的世界到处有怪力乱神,眼下最知名的考古家就是老王艾尔多。
他最大的考古成绩,就是一镐头敲进「无生者」寝宫,放出「无生者」,作乱至今,生灵涂炭。
有了这等前车之鉴,那欢阳女士又在打什么小算盘,弗雷不得不留一份心去重视。
“有见到切实证据吗?”他小声地问。
“没有。”蕾娜摇摇头,“只是推测。”
“推测?”
“就单您手上这一颗的份量,就够在教会总部换得两袋麦子。”
蕾娜将弗雷手中的矿石捻起,说道,
“但我下井时,看到的是:这些矿石都好好地附着在母岩上,几乎没有被开采的痕迹。仿佛就只是单纯地……被借道而过。”
“我明白了。”弗雷思索了一下,又继续抛了个新问题:“我们该采取什么行动?”
“矿道的尽头是岩壁。看来这项工程没有进行到最后。”
蕾娜改变了目光的方向,仿佛这就是她给出的答案:
“如果您觉得妥当,我就传令下去,把它封起来。”
弗雷正想点头应允。
毕竟现在人手少得可怜,粮食还不够吃,哪里管得住三个矿点的事情?
就在嘴巴即将把“好”字说下去前,他敏感的神经细胞猛地潮涨起来,及时刹住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