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二波显出惊讶的神色,把头使劲一扬,说:“分配,肯定分配,只要是公费,它就应该分配,不然的话,单位里花那钱干啥?哈哈。”他看郭国柱一眼,一瞬时,心里泛起一丝陌生感,———呀,这老伙计,呆在车间里就是不行,观念思想就是跟不上趟。闹了半天,大家都在争着报名考试呢,国柱还犹豫公费自费,分配不分配呢。国柱,老伙计,一天到晚成天钻在车间里,时间长了……嗨啊。他想下次再和郭国柱详细说吧,今天顾不上了。他显得有点慌乱,退着走时,撞到了木门框上,呵呵笑着自嘲:“哈哈,还不老呢,就跌东倒西的,这是要咋了这是啊?”
郭国柱笑:“现在去哪儿呀?”
“去?去,我们同事五点多在中心医院大门口等我呢,就这啊国柱,唉如果,如果那谁,甄凤未问你……嗷,没事……我先走了啊。”
熊二波回到中心医院大门口时,小曹已经等在那里。小曹埋怨到:“咋这么长时间才过来了?不去了?”
熊二波一看,小曹旁边还站着一个头发有点稀少,肿眼泡的后生,赶紧说:”呀,我去了下同学那,赶紧就往过赶。”他说着笑笑。那个一旁的后生不笑,冷冷的拿出一支烟,递过来,熊二波赶忙说:“唉呀,好好,我不抽烟。”可是肿眼泡后生并不把手收回去,就那么一动不动递着。小曹马上说:“二蛋,我们老大。抽一根吧。”又对叫二蛋的后生说:“这就是熊二波,我朋友。”熊二波赶紧接过二蛋的烟。
二蛋嘴里只是“嗷,听说了。”面无表情,一双单眼皮肿泡眼睛,阴郁地看着熊二波。对二蛋,熊二波从小曹处听说过,从郭国柱嘴里也听过一次。骨子里,他觉得不是一类。他常戴一只口罩在口袋里。有一次,冬天,在技校礼堂对面的一大块冰面上,来了几个带着冰鞋,穿戴像社会上混混的后生。负责团总支工作的梁老师过来对几个同学说:“唉,你们几个男生,去把那几个外面社会上的人赶走!不能让他们随随便便来学校滑冰。”
大家丝毫没有分辨和抵触,互相看看,犹犹豫豫几下,无奈地笑着一起往冰场走,熊二波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口罩,习惯性地戴上。一边用右手往左耳朵上挎绳,一边呵呵呵笑,像是掩饰,也像是壮胆。武英强当时没明白熊二波临时起意戴口罩的用意。还是郭国柱悄悄对他说,看,还是老熊那家伙有经验。武英强还是没反应过来。过后,问郭国柱,才明白老熊的社会经验是,别让那些社会上的混混记住,否则非倒霉不可。
熊二波觉着骨子里,自己和社会上的混混不是一搭的。二蛋,从外表一看,就是社会上的混混。小曹有点急,问:“老熊,咋说,你说的那人在哪儿呢?”
我操,小曹这家伙,比我还着急呢。“在铸造车间。但现在还没有下班,等会儿,等下班了,到西单食堂门口。”
“西单食堂?西单?”
“一机械的单身楼,院里是厂食堂。”
“嗷,那家伙在单身楼住的呢?”
“嗷,我们同学说的,在单身食堂住,不不,在西单身楼里住了。”
“闹了半天,是个外地家哇?不然的话,不会住单身宿舍的。球了,那就更好说了———打狗的白打。”小曹流露出一脸不屑和自信。
熊二波高兴地说:“嗷———就是,是的呢。闹他那还不是一个小菜。”他不想给人留下胆小鬼的印象。他使劲做出蔑视嘲弄那个需要收拾的人的表情来。
“走,你见过哇?”小曹在前面走,问他。
“我,操,我还没见过。”熊二波有点尴尬。
小曹站住,嗨一声:“啥?你不是说知道么?”
熊二波难堪地解释:“知道是知道,但没有见过。那啥……”平时,都是小曹听熊二波的,可现在熊二波显得没了主意。二蛋不说话,冷冷地看着。突然,说一句:“叫啥名字知道哇?”
熊二波使劲点头:“知道。”
“是一机械的?”
“对,一机械。”熊二波能感觉到二蛋坚硬地气势。就努力做出既客气又不至于猥琐窝囊的样子。
“住单身,车间也知道———那去了一问就知道了。”二蛋依然冷冷的,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