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女人顿时笑成一片,纷纷说,就是呀,还以为你结婚二十年呢,如果结婚二十年,可不娃娃就差不多二十岁了。有一个大个子女工睁大眼睛,故作惊讶:“那不应该呀,你娃娃十岁,你就跑了二十年,前十年就光顾干跑路了,没顾上生娃娃?”还没等人们笑,变梅挺着胖肚子,慢慢腾腾说:“是不是每天骑车子,一圪颠一圪颠,……”
“哈哈,你是说,圪颠圪颠颠掉娃娃了?呀,变梅,你可是真行了。”
“骑车子一圪颠就能颠掉娃娃?那你这肚子,咋就没有颠得瘦回去点呢?”几个女工弯腰笑个不停。金师傅不出声地笑,说:“革命战争时期,长征路上,那还不是,……”觉得下面的话不妥,不说了。
“自己每天几十里路跑上,风里雪里,每天都跑到路上,那哪能顾上呢。”朱师傅不紧不慢地说。
“真是,真是。”小王一脸感激和羞涩,“要不是郑主任出面帮着给我们调动工作,哪能这么快呢,真是不知道咋感谢呢。”
金师傅赶紧说一句:“郑主任专门为你的调动,还找了厂长呢,不过,主任们,”金师傅面面俱到,像是在提醒小王,“付主任呀,咱们马书记呀,贾主席呀,都特别关心职工们,每个职工都关心。”
“嗷,是的呢,是的呢。”几个女工纷纷说。她们还没有下班回家的意思,仿佛平时那几个最能来办公室谝嘴的人,剥夺了她们的发言权,她们要弥补一下损失似的。
郭国柱在办公室过厅里等了片刻,往这面看看,显得有点不自然和局促。凭他身上的粗布工作服,正聊天的女工知道是炉前的,也面熟,但不惯。郭国柱又往左面的主任办公室看看,随口问一句:“金师傅,主任们不在?”
金师傅温和地问:“哪个主任呢?”
“嗯…呵呵,哪个也行。”郭国柱显得有点唯唯诺诺的样子。
“好像,好像付主任在呢。”金师傅说,抬头示意郭国柱,“去吧,付主任在呢。”
一个女工随口压低嗓音问:“炉前的?听说那谁,高车上的小赖,那天晚上上夜班,正好对着钢炉上夜班,所以、…”
“是了么,是了么,……”变梅想压低嗓门,可是天生的大嗓门,压低后变得怪怪的,有点像公鸭子嘴上被捂了块布,声音变了,但并没有变低,“听说,那事还没完了。”
“不是说,人家车师傅是被冤枉的么?”大个子女工神秘地问。
变梅粗脖子一扭,执拗样子,像要吵架:“那肯定么!那肯定么!人家车师傅一个当过兵打过仗的人,能看上那小赖?”
“嗨嗨嗨,”金师傅马上纠正,“啥叫能看上呢?不能这么说,“他看看敞开的门,“应该说,车师傅本来就不是那种人,照你这么说的话,嗷,咱们车师傅就成了外街上的混混了,非得看上谁才……唉,不说了,不说了,越说越乱了,唉,大家注意点啊,别给车师傅瞎议论,尤其是无中生有,捕风捉影的事。”朱师傅在一旁也一句一个嗷就是嗷就是,好像车师傅是自己家人一样。
有人忽然问:“车师傅还打过仗呢?”
“那当然呢,莫拉打过仗,还叫当兵了。”变梅完了瞪的老大。
“在哪儿打的?他年纪也不像是抗美援朝的呀?”
“打印度,不行?”
“印度?咱们国家和印度还打过?”
“咋没打过呢?难道人家解放军打仗,还需要先让你知道一下?”
“就是,你又不是国防部长,打仗还需要你批准?哪怕你是个军长旅长太太也算。”梁三清又钻进来了,脸上没半点笑容,“哪怕你原来想嫁给个军长旅长,可是,一觉醒来,原来是梦里嫁给了军长旅长了,来车间一上班,原来嫁给的不是军长旅长,而是班长炉长,你看看,你看看,那可咋办呀,哇呀呀……”
几个女工三把两把抓住三清的胳膊,变梅说:“来,把那块抹布拿过来,塞住狗的臭嘴,看他还说不说了。”
金师傅不急不忙道:“哎哎哎,别把俺们的抹布弄上唾沫啊,俺们还要擦桌子呢。”大家笑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