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国柱听了武英强的话,顿时觉得更有点失落了。这是他最近最失落的一段时期。自己为何就没有去报名参加成人高考考试呢。不管是职工大学还是电大,同学们都参加了,唯独小钢炮和自己没报名。为啥?当时,自己内心最大的理由,其实仔细想想,不是所谓先在车间熟悉一段再说,也不是还没准备好,而是,而是什么?而是只有自己内心才肯承认的那块柔软的地方,就是岳红枫是个高车工,我郭国柱不应该给她造成要离开车间的印象。
郭国柱刚刚还有的在武英强面前的自信,像冰块遇到火一样,开始融化了。他开始意识到,武英强坚持追求自己的事,是有道理的。
武英强想找个人念叨念叨的念头越来越浓。这点上,他和熊二波一样,有啥事都想找郭国柱说说。
“后来,我没办法,我就让我爸找找人,后来找来找去,结果,真找到一个人,是我爸他们单位的几十年前的老领导。”
郭国柱听得一头雾水,睁着眼睛直直瞪着武英强。
“后来,那天我去党委小楼,……”
“那,你爸认识的几十年前的老领导,和咱们厂里有啥关系呢?”郭国柱问的有点迫切,他有点弄清楚了。
“我爸原来的几十年前的老领导,你猜咋样?后来调到了咱们厂,现在的书记就是。”武英强说到这儿,简直都有点兴奋了。
郭国柱干脆把本来不大的眼睛,睁成了圆圆的杏仁,而且还不住地使劲眨巴。这种奇怪的眨巴,有点像眼睛里进了沙子。连武英强都不忍心看了。这个年纪的人,都有一种期盼和虚荣心。从骨子里都有一种对权势和金钱的崇拜。按说,在大厂里工作,见识够广的了。原来是对八级工老师傅的崇拜,后来对车间领导的崇拜,现在,不知怎么回事,比原来更加崇拜权力了。正如对好吃的好玩的东西充满期待一样,到了二十岁的人,只要走向社会,并没人刻意指教,就会自然萌生对权势和金钱的无限崇敬。对了,现在,尤其是今年以来,似乎比过去更多的提挣钱的事了。
郭国柱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叹口气说:“后来呢?”
“后来,我爸托人找见老领导家,也就是现在咱们厂的书记家,嗨,原来人家书记家就不住咱们厂,住的还是老单位。”
“不住咱们厂宿舍,那就是住你们那儿?”郭国柱问。
“不,住在市里,好像是市政府的什么宿舍。”武英强说到这儿时,更觉得有点飘飘然了。似乎前段时间的不顺,顷刻间被一阵风刮跑了。
郭国柱完全听晕了。看不出,不吭不哈的武英强家,还有这些关系。人不可貌相呀。
实际上,武英强根本不属于那种张扬和炫耀的人。到不是他年纪轻轻就学养城府深厚,而是他同样出身普通家庭,尤其是天性内向,不善言辞。今天是他很兴奋的一天。
生活总是这样,有人高兴,就有人忧愁。偏偏今天是郭国柱沮丧的一日。好在,武英强也是个敏感的人,他觉察出了郭国柱的反常情绪,也觉察出了郭国柱的母亲流露出的不耐烦,愣了一会儿,说天不早了回家呀。
郭国柱赶紧说:“着急啥了,嗨早的呢。我又是马上要去上班。”而且故意又把话题拉到武英强感兴趣的地方,“嗷,原来那天你去小楼,是为了这事呀。”
这下,好像提醒了武英强。武英强马上低声说:“这事我只对你一个人说了,没对别人说,可别告别人啊。”
郭国柱马上一仰头,大声笑到:“放心吧,不会和别人说。”
武英强站起来走了。
郭国柱刚送武英强回来,他妈就说:“嗨,这娃娃,黏黏糊糊的,可不行,一坐下就像屁股上钉了钉子,不走了。咋了,他在厂里有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