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时光如梭,春去秋来,雁过无声。
又是一年桃花盛开,她一袭素衣婷婷立于高大挺拔的桃树下,繁如群星的花蕾随着几枝在春风里欢快地摇曳着,此情此景,她却面露愁容,思绪万千。
突然,她察觉到院子里的琉璃屋瓦上似有眼睛在盯着她,还发出极小的说话声。她的目光如利剑般投射出去,却见两个少年正趴在屋顶上直勾勾地看着她。见她已经发现,两个少年索性也不藏着掖着,纵身一跃,直挺挺地立在她面前。
就是那一瞬间,叶溪南就此沦陷,他从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女子,一时惊得忘乎所以。
“溪南……”同行的伙伴尴尬地低声唤道。
良久,叶溪南这才回过神来,不知为何,他感觉这一瞬间就好像被什么力量给控制,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土匪头子,竟然紧张得语无伦次:“不好意思……我们惊扰了小姐……”
家里突然闯入陌生人,换做任何人,尤其是这种久居深闺的大户人家的小姐,肯定会吓得惊慌失措,但是宁芷沅却没有任何惧怕之色,反而镇定自若地问他们:“你们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叶溪南怕她吓到,忙红着脸解释:“我就叶溪南,他叫慕容峰,我们的一只宠物猫跑到你的院子来了,我们是来找猫的,真的无意冒犯小姐……”
一旁的慕容峰忙跟着点头应和着。宁心沅半信半疑地上下打量着他们。这两人粗布麻衣,身材魁梧高大,皮肤都被阳光晒得黝黑发亮,两人的外貌虽然不够精致,但是他们那种淳朴的气质,却让人一眼就觉得他们是好人。
“什么猫?如果真的有猫进来,我让下人明天抓了就给你们扔出去,你们速速离去,不然我就喊人了。”芷沅没好气道,说完便向前驱赶他们。
叶溪南见状嬉皮笑脸地说:“我们马上走,马上走,但是姑娘,我们还会来的……”
听到他们还会来,芷沅心底突然冒出一团火,觉得这回是遇到了流氓加无赖了。
就是这一次相遇,让叶溪南从此对芷沅念念不忘,更是对她纠缠不休。
芷沅曾十分明确地拒绝他,她这辈子曾喜欢天上高高挂着的太阳,也曾喜欢人间最靓丽的那道风景,但是她绝对不会喜欢平平无奇的他,希望他不要再对她执迷不悟。然,她不知道的是,他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便已情根深种,至死靡他。
“她根本就不爱你,你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救他?你甚至为了她,不顾寨子兄弟们的性命!叶溪南,你让我太失望了!”
芷沅艰难地从床上爬起,跌跌撞撞地倚在屏风后面,听到叶溪南和慕容峰正吵得不可开交。她心头不由得揪紧,为了自己,葬送寨子那么多兄弟的性命确属罪过。
“你怎么起来了?快去床上休息!”叶溪南急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磁沉的声音夹带着一丝霸道,刚要出手去抱她,却被她迅速地躲过。
他看着自己伸出去的双手,略显失落,但很快又平复了心情,强颜欢笑地问她:“你觉得哪里不舒服?饿不饿?”
芷沅看到了他的寞落,但却不想做违心之事,依旧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她冰冷冷地摇摇头。
“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吩咐寨子里的下人就可以了。”
说完,他默默地从她身边走开,表情失望至极,脚步沉重,此刻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悲伤。
芷沅看着他离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无力地坐在床上,浑身火辣辣的疼让她紧咬着后牙,额头上汗珠如痘痘般冒出。
她不禁想起了出嫁时父亲对她说过的话:“一个内心健全的人,要了解不被爱是常态,这个世界也没有人能让你时时刻刻感觉到被爱,当你不被爱的时候,你要懂得爱自己,懂得自我安抚……前方是条光明大道倒也罢,若是披满荆棘的路,你也得咬着牙将它走完。”
芷沅黯然,她爱韩晖真的爱错了吗?她回想着他们曾经也是一对令人羡煞的恩爱情侣,他会在乎她的喜怒哀乐,会没日没夜地为她写着一段段诱人的情话……他们曾相约白头,他曾说如果以后没人娶她,他一定会娶她……可是这些美好却因为一个女子的出现全都变了质。
韩晖在赴京赶考的路上遇到了柔情似水的青楼女子李薇,从此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回来的时候硬是给她安了个大家闺秀的身份,想娶之为妻。但是与韩晖同样生死相许过的宁芷沅怎么能甘心?韩晖为了李薇甚至已经全然不顾当初对宁芷沅的誓言,执意要与之撇清关系。宁芷沅为了能够成为韩晖的妻子,竟然在刘薇入门之日,安排了几个人当场戳穿了李薇青楼女子的身份,致使刘薇只能沦为最低等的侍妾。
韩晖对她的行为嗤之以鼻,并当场与宁芷沅断绝了关系。宁芷沅伤心欲绝,现在想想她并没有那么爱韩晖,不过就是不甘心罢了,不甘心她宁芷沅竟输给一个青楼女子。凭借着不甘心,她用尽手段,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惹人怜惜的绿茶,处心积虑让韩晖重新喜欢上自己。终于在她不懈的努力下,韩晖终于同意娶她为妻。她以为她胜利了,终于是赢了这一局,她却入了他精心设计好的圈套。
回想着这一切,芷沅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难受。
休息了两天,身体的疼痛也好了一些,芷沅知道暴风雨前总是异常的宁静,即使洛商县衙的人找不到她,御史台的人迟早会知道是泰安寨的人劫了狱。泰安寨的人都是一些为生活无奈沦为匪徒的普通老百姓,她不想连累他们。
叶溪南正闷声喝着酒,一个转头,看见芷沅不知什么时候面带微笑地站在他身后。她脸庞清丽,眉宇间透着一股天然的灵秀,眼睛如西湖的水,清澈见底,散发着诗意的光芒,身材苗条,线条优雅,犹如流动的溪水。她的衣着简单大方,色彩搭配得当,宛如初夏的莲花,洁净而脱俗。
叶溪南见她不由得心喜,猛然起身,双眼发亮:“你好多了吗?可以出来走走了?”
“嗯……”她褪去了以往的冰冷,莞尔一笑:“身体好多了,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恐怕就要被打死在大狱里了……”
“只要你好好的,就是最好的……”他一时间竟然词穷,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尴尬地笑笑。
“叶溪南……”她突然直呼他姓名,红着眼眶看着他,柔声说:“不要再为我做任何傻事了,听到了吗?泰安寨兄弟的命才是命,而我,既已选择嫁入韩府,就应该承担这个决定的所有后果。”
他一愣,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懂她说这话什么意思,急切问道:“什么意思?你不会还想着嫁给那个韩晖吧?可是他弃你如敝履……”
“我知道……”她打断了他,强忍着眼泪,心中酸楚不已:“劫狱是大罪,你们泰安寨负担不起的。韩晖父子这回犯的是大罪,你藏匿我,泰安寨也会一起受到牵连的,所以我必须走。我……我是来跟你告别的,以后山高水长,就当我们从未认识过……”
叶溪南蓦地瞪大了眼睛,对上芷沅的眼睛,耳根腾地红了,他郑重地问她:“你知道我一直以来对你的心意,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呢?只要你愿意,你嫁给我,从此你就和韩家没有任何关系了,也不用再去给他们当替罪羊了!我愿意倾全寨之力娶你,你可愿嫁给我?”
她抬眼看着他,眸子里藏着无尽的哀伤,她多么渴望此刻跟她说出这些话的人是韩晖,可惜……她摇了摇头,淡淡地拒绝:“算了,没找到韩晖父子,官府的人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呵……官府?我和洛商官府斗了那么多年,那草包县令根本不会把劫狱的事和我泰安寨联系在一起,那些被抓的人皆是我泰安寨的死士,皆已服毒自尽,你就暂且放心吧!”
“洛商县令查不到,那若是御史台呢?他可是时允璟啊……”她低下头,小声呢喃。
“芷沅,来了就别走了……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你的安全的。”叶溪南有些捉急,主动去握住她纤柔的双手。
芷沅忙抽回手,刚想说什么,却被急匆匆赶来的小厮打断,小厮跪在叶溪南面前:”不好了,寨主,整个泰安寨都被官兵包围了,他们现在在寨门口叫嚣……那些官兵说,他们是来抓女逃犯的,如果我们不把人交出来,他们就会踏平我们泰安寨。”
叶溪南一听,浑身的血液像沸腾的开水,带着一股不能忍受的怒气发号施令:“赶紧让寨中兄弟集合,我倒要看看又是哪个不怕死的敢来扰我泰安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