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祁也会意笑笑,袁贺秋娘亲虽然只是一个深宅妇人,但是想法却一直十分透彻,她不愿意便是谁也勉强不了她,就像当初谁都认为袁述并非良配,可是她还是执意嫁了,后来二人分歧越来越大,她也独居侯府一隅再不过问他的事情。
药还没喂完,院子里便有丫头高兴的声音叫着大公子,袁贺秋有些烦躁地想训人,出去一趟回来后却比丫头声音还大。
“子愚,晚妹妹有孕了!”
谢祁激动得猛地咳嗽了起来,什么也顾不上就要起身,袁贺秋取了狐裘给他披上,一路随着他去谢毓晚的院子中,生怕有什么不适好及时扶住他。
谢毓晚的院子里挤了一堆人,见是谢祁来才勉强让出了一条路。
她此时脸色不太好,应是昨晚所致,可是这个孩子成功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除了在场心知肚明的两个人,没人怀疑有什么不妥。
府中派出去的人给谢老爷子报了喜,谢奉之匆匆便赶回了家,楚国出征之际,谢家有子,连朝廷都认为是吉兆,恩赐是一波接一波。
谢祁听过元佑号过脉,没什么事儿才心安,虽然一直喂的都是久春亲自调配的补养之药,可是还是怕对孩子有什么不妥。
谢祁和谢奉之比方无应还开心,不过才一个月,肚子都还看不出来,二人却高兴的昏了头一般将家中布置全换了,行军打仗般期待着这个孩子的到来。
看着府中这般喜庆,谢毓晚却有说不出的忧愁,她一直在追究为何最近催不动蛊虫,却找不到因果。
如今知晓自己怀孕了,便猜测是不是孩子有影响,如果证实当真是孩子影响了她无法催动蛊虫,孩子对蛊虫真的有影响,这个孩子怕也会出问题,或许她根本就留不住。
她着急肃清兄长身体的余毒,可她和方无应的孩子来了,她又怎么可能主动舍下,去证实是不是孩子的影响影响了蛊虫。
再等等吧,多等几个月便知能不能留住这个孩子,兄长的身体已有好转,持续用药吊着,也能再等等她。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便到了出征之日。
谢奉之挂帅,袁贺秋领兵为先锋,谢祁和方无应均随军出征,两国双方都盘算了多年的战争终于爆发。
谢毓晚怀着孩子送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远征,小时候父母离家的场景一次次在她脑中重现,本是看淡生死的医者也开始拜倒在佛前请求他们平安归来。
袁贺秋虽平时不着调,与谢祁在战场配合却十分得力,打起仗来半点不含糊;唐映战死之后,苏还真、兰沐也赶到军中相助,先锋队伍捷报频传。
他们这一路出乎意料的勇猛,频频有捷报传来,谢毓晚听着那些好消息,心中渴望着这场战争早点结束,盼望着他们早日归来。
所以当谢毓晚怀着这些希望无意中听到了下人们背后说小话,‘老爷就这样让大公子不归家吗’,时不知愣了多久,丫头们转过门看见她时就知道闯祸了,伏在地上发抖如筛糠、等候发落。
谢毓晚好像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像前夜梦到兄长时惊醒过来那种害怕,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兄长回来了,可是跪着的丫头依旧低着头,瑟瑟发抖不敢应半句字。
这边的动静将元佑引了过来,一听兄长二字,他所有的话都显得中气不足。
为了不让谢毓晚伤心,谢奉之命人将谢祁的尸首安置在明净寺,此时已露了马脚,老管家便一五一十全都交代了。
听到他们黎国军队包抄,袁贺秋所率五千人全军覆没,谢祁身中数箭而亡,袁贺秋和方无应连尸首都不曾找到时,谢毓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进去的。
她连夜去了明净寺,自己日夜盼望的人浑身是已经凝结的血躺在棺材里,她大声喊他,问他为什么要躺在这里,大殿之上却只飘荡着她的声音。
她终于崩溃,软下身去,抱伏在谢祁的棺椁上哭得声嘶力竭求他回答,将没有温度的手放在自己小腹感受他那个还没有一点知觉的外甥,求他起来看看,可那个随时随地应了她小半生的人就是一言不发。
谢毓晚哭到流不出泪水,整夜枯坐在谢祁灵前,腹中孩子渐渐没了胎心,为了保住谢毓晚便用药催产,已经有了模样的孩子却跟她只有短暂的母子缘分,这个家满怀期待的孩子弃他们而去。
小产之事雪上加霜要了她小半条命,为了爷爷她又撑着活了过来,平时一向洒脱的姑娘像是丢了三魂七魄,整日整夜地枯坐想起兄长和那个孩子,她努力想活下去,可是食物和水吃几口吐一半,不受她控制。
她多次觉得自己应该已经死了,可是元佑又吊着她一条命,泪水流干了之后便是无数日夜的失眠。
为了等爷爷回来她努力转移注意力,白天醒着时,带着府中剩下的人四处奔走为前线军士筹集药材和衣物,想要为爷爷出自己一份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