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宝公公说您喜欢乖巧之人,臣现在不是怕再惹得您不高兴嘛。您呀,可得少伤神,不然对头疾不好,天子乃是九五之尊,天下万物唾手可得,您如此伤神落下头病,做皇帝做得这么累,还不如山上打柴的樵夫呢。”
元清晚对于朝堂之事缺乏了解,又一直处处受到赵洵庇护,自是不知如今天下太平,皇帝还有什么烦心事,加上皇帝对她一直宽宥,她心里觉得亲近,便不假思索说了出来。
旁边侍候的内侍闻言惊得战战兢兢跪了下去,诚惶诚恐道:“元医官,陛下万金之躯,岂可与百姓相提并论。”
元清晚这才惊觉自己刚才把皇帝当成了普通病人,说着说着顺口了,便是对她宽宥像个长辈,可万事之前先是君臣,停手便跪下请罪,“臣失言,请陛下降罪。”
金宝等一众内侍被吓得不轻,毕竟今晚已有事情触怒龙颜,众人不得不更加小心些,皇帝倒好像真的不在意,抬手示意元清晚起来。
“这丫头就是把我当她的病人了,也值得你们大惊小怪。金宝,你们先下去吧,等会儿再吓着她,往后可一个敢跟朕好好说话的人都没了。”
元清晚松了一口气,虽然她不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多过分,但是这皇宫人心不同,她每次进宫来都是随时随地准备下跪请罪,所以才不懂那些拼命挤进这高墙大院的人到底图什么。
“陛下,您真的不生气?”,她微微抬头探着天子神色,那猫一样的眼神倒让皇帝心里一乐。
天子戏谑地问道:“下跪请罪跪得那般快,你可当真觉得自己说错了。”
从刚进来的碎物和众内侍的惊恐来看,今天一定有什么事情让皇帝不开心了,便不得不小心谨慎些:“是我一己之见,陛下觉得它是错的便错了。”
元清晚在江湖上自由自在惯了,在深宫中行走她便没了经验,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便将那句‘天子无错,及时请罪’牢牢记在心中,气节什么的无所谓,倒是保住这条命好好再吃点美食,给元佑娶个媳妇才是要紧事。
元清晚说得十分诚恳,逗得天子笑出声来,“保住性命的事情你倒是学得机灵,若是不论身份,你刚才的话可当真。”
元清晚现在绷着一根筋,小心翼翼地应对着,“百姓忧的是一家吃食,陛下忧的是天下百姓吃食,论及自由潇洒,当然不及了。不过您做的是为天下谋福祉的事情,天下百姓都会感激您的。”
皇帝哈哈一笑,“你竟也学会哄朕开心了。”
“臣也是实话实说,陛下不要见怪即可。”
皇帝也无意再让她费神,“再帮朕按按吧。”
元清晚又站回原地继续去给他舒缓,她不记得自己父母了,只觉得这皇帝待自己倒颇有几分长辈的样子,只是为何会这样她却一时想不明白。
天子安睡后她才得以脱身,赵洵靠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元清晚坐上去靠在他怀里。
“你这样明日如何上早朝?”
“递个折子告个病假,可歇半月。”
“经验老道,怪不得御史台一会儿参你言行无状,一会儿骄矜越矩。”
元清晚记不清御史台那些折子是怎么写的了,但是去除那些辞藻,本质上大概就是他赵洵有多目中无人,不过次次都只是参照他具体行为写的折子罢了。
“陛下跟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他只是头疼得厉害。还提到了公主,但也没说什么。”
元清晚看着他那个严肃的样子觉得有些不对劲,今天的皇帝也很不对劲,“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
“你刚入宫,我便收到南衙的消息。福安公主的幼子夭亡了。陛下应该早知道此事了。”
元清晚想起那个糯米团子一样的小孩,心中一惊,不敢相信,“怎么回事?”
“公主爱看徐宁唱戏,今日唱的是【摔子惊曹】,彩娃娃摔出了血,襁褓中裹的是公主幼子。”
元清晚心中一骇,想象着那场面久久不能平静,将孩子裹在襁褓中送上戏台活活摔死,背后之人何其歹毒,“何人这般歹毒,那只是一个才刚牙牙学语的孩子。”
元清晚不知道那孩子是如何被送上戏台误杀的,但是背后策划之人实在阴毒可恨,每每想起此事,心中便难以平静,只有那些骇人的鲜血和白骨。
二人一路沉默相依回府,都预感到明早清晨必然有暴风雨席卷朝堂,一件事接着一件事都冲着那个势力冲天的宦官徐宁而去,为此不惜以一个幼子的尸骨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