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大部分人们都活得很艰难,即使省吃俭用也无法保证自己的未来能够衣食无忧,其实对于很多人来说,他们都不敢奢望明天。
在如今的世界里,能够活得像真正人类的大概只有处于人类生存区最繁华地区的那些上等人吧?至少对那里的人来说生存不是需要他们忧虑的事情,他们生来便能够享用人类所余资源里最为优质的部分,而其他的人们只能抢夺他们所丢弃的残羹。
叶衍息亲眼见过人类世界里如同两极分化般的天差地别,所以他对此深有感触。
其实像叶衍息这样曾经见识过人类文明最繁华部分还体验过最穷苦生活的人反倒还是少见的...但他也很难说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因为他越是知晓那样遥不可及的差距,就愈发会为这样的社会和人类的未来感到心寒。
叶衍息一边在心里发散思维,一边在黑暗狭窄的街道里缓缓行进,终于他背着自己的行囊走出了那片他无比熟悉的街区,来到了他没有那么熟悉的旧城最外围区域。
从这里开始,那些偶尔能够从破旧窗户里透出的微小光亮都已经不再得见了,周围只剩下了一片彻底的漆黑,这段路是通向边城交通干道的唯一途径。
说这条通道是路,其实也并不完全准确,因为这条通道其实是一片被穿打而空的老旧建筑,这里的一切都显得破损而摇摇欲坠,它在很久远的过去也是居住过人类的城市废墟,但前几年这片区域才被从污染区外净化收归为人类生存所,重新有了人类的痕迹。
由于这片建筑群太过老旧,而且受到的侵蚀太过严重,不知何时就会倒塌,所以它没有被边城的管理局收编为次民住宅,而是打穿建筑留下作为了一条公用的通道,连通了另一座边境哨所附近的地域。
正是因为如此,这片边城的居民有幸得到了一条能够去往其他地区的交通干道,这在其他的边城其实都是无法想象的事,毕竟对于大部分次民来说交通干道也没有作用,他们无法离开自己的岗位和窄破的居所,大部分人只会出生在什么地方就死亡在什么地方。
但对叶衍息来说,这条交通干道是命运的恩赐,利用边境哨所的交通设备通往主城,会比他自己独自去寻找别的方法抵达主城节省不止一点时间。
叶衍息穿行在破旧的建筑废墟里,打开了手里光线微闪的手电,惨白的光圈照落在地面上印出了破碎的地表,这里的能见度不过几米开外,他的皮靴踏在地表的金属板上发出闷响。
他其实也并非对这条路一无所知,因为他有时也会独自一人通过这条路去看看不远处的边防哨所和列车铁轨,他一直想象着自己能够等到有一天乘上那辆列车回到弟弟身边。
不过了解归了解,在一片漆黑的夜晚走这条路还是需要注意的,因为有时这里也会有实在无处可归的流浪汉来此歇息,很多人在此睡下后就再也没能离去,而且这片建筑隔三岔五就会下落某些东西堵住原来能走的通道。
叶衍息一路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些碎块和尸骸,终于在这条通道中走了约莫一个多小时后走出了那片老旧的建筑群,靠近了边城最外围的防护墙。
越是靠近他心里的目的地,他心里就会愈发忐忑,因为他难以遏制的会想象起自己此行一去会碰见的景象。
他此行出门前做好了所有的调查,大概知晓自己需要搭乘那班列车前往什么地方。
他虽然很多年没有和奥里斯与叶衍洛联系,但是他却一直没有放弃利用很多渠道获取有关他们的消息,所幸奥里斯和叶衍洛即使是在主城里也算得上有一定名气的名人,所以偶尔想打听到他们的消息并不算太难。
他知道自从自己离开主城后不久,弟弟叶衍洛以第一名的成绩参加了一场总务所最高等级的能力培训,据奥里斯所说,那场隔段时间就会封闭的培训结束时间正好是今年十月,而刚结束培训不久的人员们在一段时间里都会停留在主城的总务所内,也就是说此时的时节正好是他一定不会与叶衍洛交错而过的时候。
“哎呀...没想到看个弟弟也这么艰难,感觉像会见大人物还要等对方排行程挤出时间...”
“想想还真是微妙...要是我早出生一百多年,我会不会现在坐在宽敞的房子里写着留堂作业,和叶衍洛一起打打游戏较劲?”
叶衍息忽然笑起来发出这样莫名其妙的感慨,想起了以前自己年幼时看过的破烂百年纸本书,上面写着过去的人类生活就是那个样子,生活在不用心惊胆战的日子里,平凡的生活工作和享乐,在安定祥和的又不处处危险的世界里活着和死去。
如果真的是那样,自己也不用千里迢迢去看唯一的亲人,自己的父母也不会因为不稳定的事故去世了。
但可惜那样的生活已经在人类文明里成为历史,他的幻想也不会在现实里实现。
生活就是这样,笑着笑着就有些悲凉,这种事在叶衍息的生活里再常见不过,他不敢再细想下去,忽而有些惆怅地收敛起笑容来。
再往前走一段就是最靠近外围的防护罩居民高墙,那里是边城少有的交通干道,夜晚没有人会在高墙上巡逻,因为防护系统号称坚不可摧,能抵御外来的风暴和变异物种,从半透明的蓝紫色巨大水波般护罩里能够依稀看清外面的景象。
他长呼了一口气,加快了步子,很快就迈上了没有铁柱和墙板拦截的长道,这条道被钢铁围筑成旧长城的模样,转头就能看见防护罩外面的景象。
萧条和苍凉是叶衍息对外面的全部观景感受,在天地异变后本就几乎不见天日的夜晚更加漆黑一片,视野所能见范围并不远,只有边防哨所之上灯塔扫过的一小块地,他次次偷偷来访此处走夜路经过这里,都会向外张望。
“听说外面常常有高浓度的有害气体四飘,变异生物遍布,还有不少地方有强度辐射,这护罩要是开个无防护的大口子我们岂不是全都要完?”
叶衍息轻声自言自语,明明是在说着对普通人有些恐怖的事情,可是他却似乎语气里没什么害怕的情绪,反倒有些不是那么在乎的轻描淡写。他目光又跳向更远漆黑一片的地方,在心里又回想起曾经上级政府趾高气昂的在旧电视里说护罩坚不可摧。
他和其他孩子们不一样,他不信那种鬼话,从小他就对人类生存所的很多东西抱持着怀疑,每次望着这个防护罩时心里总是想着没准这个护罩有一天会失去防护能力,然后人群一片混乱,外来的灾难又会像屠城一般带着死亡之气席卷这里。
或许乍听起来会觉得叶衍息有些悲观,但实际上不管内心怎么想,他是还是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过一天是一天。
步子往前再走一段,转几弯后就能看到位于交通通道之上的夜间自动运营通道车,叶衍息一边四下张望,一边赶路,通道车很准点,他得掐时间。
忽然耳边响起哐当的什么东西和金属的撞击声,从不远处的阴暗转角传来。
叶衍息一怔,下意识放慢下步子来。
奇怪,这个点除了自己还有人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