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积雪,一路平坦,马儿跑得快,原本回皇城要七天左右的时间,硬是只走了四天,听茯苓说,今天下午就能到。
化雪才是最冷的时候,那种透进骨子里的湿冷,像一条毒虫,钻进苏酥心口的那道长疤,时不时的抽痛,折磨得她一张小脸惨白。
见她又捂着心口,冷汗直流,李星澜只能心疼地抱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胸膛,随着轻晃的马车,拍着她单薄的背。
哎,那一刀太深了,伤得太重了,就算疤痕淡了很多,可留下的后遗症,怕是要用很长的时间去调理了。
“乖,我们马上就到了。”李星澜一边安慰,一边伸出大长腿,踹醒在边上睡得四脚朝天的老幺,“没良心的,姐姐在这痛得要死,你倒是睡得安稳。”
老幺一个翻身,狗脸上是极具人性化的无语,它默默地走到苏酥脚边,蹭着她的小腿,还吊着小眼睛,看看李星澜的脸色。
这年头,修狗也难做。
沿途的风景越来越熟悉,在外赶车的忍冬茯苓,默契地同时松了一口气,终于要平安抵达了。
可离皇城越近,衣衫褴褛的流民也越多 ,他们面如菜色,背着不多的行囊,有些拉着板车,拖家带口地往皇城的方向走去。
看见沿路有马车经过,都眼巴巴地看着,希望有哪个好心人,能扔下点吃食。
茯苓忍冬心有不忍,这几年天灾频发,今年大旱本就颗粒无收,又遇上大寒,真真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
到了城门口,那里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尽是想进城讨口饭吃的流民,官兵拦着不让进,导致其他商甲平民也进不去,出不来,乱成了一锅粥。
被堵在外面,马车实在是插不进去,没法,茯苓撩开车帘,问:“少主,咱们是停在一边等等,还是?”
透过撩开的车帘,苏酥看到那些流民的惨状,仿佛看见了曾经的他们,眼里闪过一抹不忍,想着回去和狗哥商量商量,看有没有法子帮帮他们,至少施粥布菜让他们吃顿饱饭?
李星澜低头看了一眼苏酥,实在是开不了道,那就只能先停在一边了,人太多,怕伤着她。
无奈,“先停一边看看情况吧。”
茯苓应了一声,配合着忍冬,把马车牵到一边。
各种哭天喊地声,混合着各种难闻的气味,搞得老幺都烦躁地用两只小爪,不停地扒拉着耳朵。
等了很久,依旧没啥改变,抱怨声也越来越大,李星澜下了马车,抬眼往城墙上望去,意外地发现老熟人韩知令也在。
他站在上面,眼下一片青黑,仿佛又老了十岁,声音嘶哑,喊着大家排好队,登记身份,在城外先驻扎,朝廷明日就会发粮等等。
可没有人听他的,大家只顾着宣泄自己的情绪,恐慌在人群蔓延,有人把孩子高高举起,“官老爷,求你让我孩子进城吧!他生病了,救救我的孩子吧!”
韩知令满脸都是无奈之色,太多流民聚集,根本没法把城门打开,不然这一窝蜂地冲进城,要出大事。
可就这么耗着也不是事,不知所措之际,有衙役来报,“宫里派来的援兵到了!”
韩知令大喜,快步下城楼去接,看清来人后,心头却咯噔一声,怎么来的是这老祖宗?按照他的手段,是真要出大事了。
来人是喻言。
他身着暗色四爪飞鱼服,黑底金纹的腰带上,绣着几颗价值连城的红色玛瑙。一张雌雄莫辨的脸毫无生气,阴沉沉的,让人不敢多看。
韩知令低着头,弓着腰,胆战心惊地跟在他身后,心底连连叫苦,怎么偏偏就是这老祖宗呦!
喻言登上城楼,居高临下,睥睨众生,面对人间的苦难,眼里没有丝毫同情。
他轻轻抬手,带来的几十弓箭手,齐齐拉弓,利箭对着城楼下的流民,只需他一声令下,这些人,将堕入无尽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