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柽与白时中商讨了一番接待事宜,大抵是那些繁文缛节,最后赵柽实在头疼,便与白时中约定除了首次坐镇之外,其他涉及礼仪的商谈再不出面,但私下的接待可由他出头。
随后赵柽坐马车离宫回府,在车上暗自琢磨大理使团之事,来的大理皇子确是段易长,但这段易长却非正宫所出。
段和誉正宫皇后高氏,出身大理权臣高家,膝下并无子女。
而段易长则是德妃王氏所生,王氏还生有一女,不过这个王氏并非出身大理官宦门第,来历少有人知。
大理国自上明帝段寿辉时起,大权便已旁落高家,直至如今哪怕段和誉勤于政事,励精图治,亦难完全挽回,不过此次得到大宋的册封,倒是能在朝上扳回些劣势……
转眼已是二月末,这一日礼部送来消息,说大理使团已进入京畿,估计明日一早就会入城。
赵柽对大理的事情不太感兴趣,不过总是要在首日见上一见,走个流水的过程。
第二天,声势浩大的迎接仪式开始,虽然是上朝对下国的礼仪,但也弄得热闹非常,东京城人尽皆知。
赵柽观文武百官似乎都对这事儿不太上心,只有道君皇帝自家得意。
其实这也难怪,大理国弱,又隔山跨水,大宋建国后阳山江一线从没发生过战事,这就给了大宋潜意识里对方怕我天朝上邦的想法,而且大理此刻的外部收入几乎全依靠大宋,大宋可以说还拿捏着大理的小半经济命脉。
大理盛产天麻、三七、当归、石斛等药材,这些都要卖来中原,还有大理养马,虽然大理马做战马有些太勉强,但拉车载货倒是十分耐力,这也都是要大批卖过来的。
大理离不开大宋,所以在百官眼里,这个请封纳贡其实可有可无。
而后来果然好景不长,道君皇帝赐封大理国之后研讨出的一系列通商事项,都被群臣抵制,如在阳山江南岸设商城,开榷场自由通商,就被说成边隙寝开,虏情携贰,非中国之福。
而从中牵线搭桥,左右斡旋的广州观察使黄磷也被弹劾贪贡枉上,轻启边衅,最后这个黄磷被治罪,大宋和大理的关系就降回了原点。
大理的使团足足几百人之多,浩浩荡荡进城,大理皇子段易长任团长,大理朝臣李紫琮、李伯祥任副团长,道君皇帝在紫宸殿接见了他们。
大殿之上,群臣站立,够级别的京官几乎全部到来,便是仅次于大朝会一般热闹,各种繁复仪式之后,大理使团献上贡礼名单,其中有大批的良马、麝香、牛黄、细毡、碧玉、甲衣、弓箭等等,更有大理的乐人女子。
道君皇帝对这些大理乐人女子犹感兴趣,当即便召唤上殿,试奏后大喜,立刻纳入了后宫,以供观宴,赏赐不赀。
兴致高昂的道君皇帝随即下令册封段和誉为紫金光禄大夫、检校司空、云南节度使、上柱国、大理国王,命翰林拟旨录黄录白,然后书写诏书。
随后又是一些两国交往事宜,但这些事在朝上也只能说个大概,具体敲定还得和礼部细谈。
朝会临近午时方散,下午又在礼部会鸿殿开始首次会谈,赵柽和白时中主持。
赵柽自然是坐在主位,但除了开始时的客套言语,会谈期间他几乎一言不发,只是在暗中观察段易长。
这段易长的年岁并不大,也就十五六的模样,生得倒是唇红齿白,面如傅粉,俊美异常,言谈举止,礼仪不少,一副处处得当的模样。
只是……赵柽发现这段易长怎么时不时地在偷瞅自己?
换作别人可能无法发觉,因为这段易长的眼神十分隐蔽,便是那种有武艺在身,动作敏捷飞快,普通人极难发现的那种。
那隐蔽一瞥的目光中,赵柽察觉到了些许骄傲,甚至还有些隐隐的敌意。
这……赵柽纳闷,自家之前绝对没见过这段易长,别说段易长,就是大理国的人他也肯定从没见过,那他这目光是甚么意思?
赵柽不动声色,慢慢喝茶,两三个时辰的商讨交谈,这段易长偷看他不下十次,这可就有些问题了。
晚上,道君皇帝大摆筵席,规格很高,丝竹歌舞,群臣参加,直到午夜方才罢休。
筵席散去,赵柽心头舒了口气,这基本上算大事完毕了,至于私下里的接待,不过是要个对应名头,虽然大理是小国,但毕竟以皇帝称,他们派皇族来,大宋这边就要出个对应甚至位置更高些的皇室中人,以示天朝大国的恩典和重视。
赵柽本来想着也要宴请段易长一次,毕竟这是礼节,可段易长竟对他有敌意,这就只能先呵呵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赵柽坐在亭子里逗鸟,鸟是马军司都指挥使孙高升送来的,上次龙卫军丢马事件,孙高升拿出了几大箱子金银珠宝给赵柽送来,这才算没受惩罚且还保住了位置。
鸟是只清水百灵,看模样是从小训的,不怕人不惧光,欢快活泼,叫起来悠扬动听。
赵柽逗了会儿鸟,雷三小跑过来,报道:“王爷,大理国皇子段易长求见。”
“哦?”赵柽笑了笑,看来这大理的皇子果然对照自家有些事情,不然怎么能这么着急登门?
他点头道:“请他过来。”说完,托着鸟笼向前堂走去。
到了前堂,刚坐下,雷三便引着段易长走进。
段易长只带了几名随从,随从抬着不少礼物,那两个使团副团长并没有跟过来,他吩咐随从将礼物抬进堂后,见礼寒暄,赵柽命人上茶。
这位大理皇子却是生得极好,洒脱俊秀,他感受到了赵柽的目光,腼腆一笑,道:“易长在国中便久闻王爷大名,心内仰慕万分,今日唐突拜见,还望王爷莫怪。”
“哦?”赵柽也笑道:“段皇子客气了,不过都是些虚名罢了,当不得真。”
“王爷乃大宋第一风流才子,我大理久慕中原文化,岂能不知?”段易长端起茶碗,轻轻沾了沾唇:“王爷的诗词在大理盛行,上到朝堂,下去市井,只要识字者,无人不知王爷的大名。”
恩?赵柽闻言眯了眯眼,这语气怎么有些酸,他道:“本王也就只会雕琢些诗词小道而已,不谈好坏,大抵同行衬托罢了。”
“王爷果然是直言直语。”段易长笑了起来,心中暗想,这位齐王张狂,就和自家猜测得一样,甚么同行衬托,不就是说别人都不及你吗?
他道:“王爷的一首长相思,大理纸贵啊。”
赵柽哈哈笑道:“随手所作,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