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她浑浑噩噩,脚步错乱,跑到处断崖边上,一头跳扎了下去……
箭门岭外,赵楷这时已经回帐,他脸色惨白,两条腿不听使唤,就是下马也让亲随搀扶,再架着入帐。
坐在椅上,双股依旧战战,不知何时能好,急命人煮来茶汤压惊,半晌心神方有平复。
可就在此刻,忽然帐帘“唰啦”打开,一声朗笑从外入内:“三哥儿何时来的,怎不继续坐镇洪州了?”
赵楷闻其声知其人,冷笑道:“打仗时不见二哥,这仗都打完了,二哥才来!”
进来的正是赵柽,他在杭州算着时间差不多,就带着近卫亲兵过来,到了后稍稍查看一番,直奔赵楷营帐。
赵柽闻言不恼,反而道:“三哥儿所言极是,打仗之时看不见,仗都要打完了才来。”
赵楷闻言知是讥嘲自家,哼了声把脸转过去,不瞅赵柽。
赵柽自顾拿了茶碗,倒新煮的小龙团,没片刻就喝个精光,只道:“出京时忘记带茶,龙井的香林和宝云口感清淡,饮着无味,三哥儿那边有余下的龙团给我拿上几饼。”
赵楷气得牙痒,却也无法,道:“二哥让人去取便是,这等小事,何劳我等烦心。”
就这时,忽然外面传来闹闹吵吵声音,似乎无数军丁归来,听着欢呼雀叫,无限喜悦。
两人纳闷,童贯掀帘进来道:“二位大王,喜事了,方腊已经捉住!”
赵楷立刻大喜:“哪里捉拿?童枢密快带本王去看!”
童贯这时也心中兴奋,不但方腊捉住,几乎大部分有名有姓的贼军将领不是擒拿,就是杀死,只有没在帮源的才走脱在外。
而且,这次大战,在峒洞里搜到不少金银财宝,就是贼军身上也刮出许多,之前苏州至此都清汤寡水,眼下收获倒是不枉此行。
童贯引二人边走边道:“告二位大王得知,那伪后邵玉仙、伪太子方书、方毫、伪相方肥、太师陈箍桶等人尽皆伏法!”
赵柽好奇道:“只方腊一人得活?”
童贯道:“据抓捕将官述说,当时方腊正在砍杀这些亲眷手下,然后想要畏罪自杀,被那将官一弩箭打下,这才没死。”
赵柽点了点头,方腊枭雄性子,这种事情却是能够做出,他又问道:“方百花如何?”
童贯犹豫道:“未见此女……兴许趁乱逃出?待臣回头再仔细问问。”
赵柽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没一会儿工夫,来到一处里三层外三层看守严密的大帐,兵丁急忙见礼,进去后看到一人正被绑在帐中心柱上,生得是浓眉大眼、狮鼻阔口,不是方腊又是谁!
方腊周遭则围着十几人,大都着将帅铠甲,乃这次数路军马的都统或将军。
其中唯有一个,甲胄寒酸,站在人后,一脸忿忿不平。
赵柽看他,倒是副英雄气概,虎目方脸,魁梧挺拔,只是所立位置与穿这身,和那些将帅们格格不入。
众人见礼,童贯让详说擒拿经过,折可存、辛兴宗二人便拽那将官上前,言是三路共同抓捕,让这将官来讲。
将官恭敬看着两位大王与枢密使童贯,便先自述姓名来历,乃是鄜延路王渊手下偏将韩世忠。
赵柽闻言又瞧了他一番,知道其中猫腻,人肯定是韩世忠抓住,另外两个不过争功罢了,但若无折可存,便会被辛兴宗独占功劳,要日后许久才会翻转,折可存倒是帮着韩世忠了。
韩世忠在前面叙说,把折可存辛兴宗都带到里面,但捉拿之时不敢作假,将方腊持剑杀人,又欲自刎,详详细细道来。
说完之后,便即沉默。
童贯道:“两位大王可有问话?”
赵楷没什么可问的,只要抓住就好,旁的事情一概不愿操心。
赵柽想了想,看着韩世忠道:“韩将军,本王问你。”
韩世忠连呼不敢,他不过偏将,实在够不上将军称谓,下面兵丁如此叫只是恭维,当即告罪。
赵柽笑笑:“你当时用手弩阻挡方腊自刎时,这贼酋可曾闪挡?”
韩世忠记得清楚,忙道:“回二大王,并无闪挡,只一箭就中臂弯,贼酋宝剑坠地,束手就擒!”
赵柽扬了扬眉,方腊可是宗师,宗师代表什么?代表在武艺上是开宗立派的存在,代表不必继承前人所学,自家就能创造高深武艺。
宗师可以浴血奋战,伤而不僵,别说只断一臂还修养这久时间,就算是臂膀被初绞断时,方腊不还是只凭借飞抓,就从杭州高墙上滑走?且身上还负着方百花!
就算潜力耗尽,其后重伤,但以其身份,又有陈箍桶这等宗师同在旁,又怎会不用灵药,不疗伤势?
何至于韩世忠明晃晃一手弩射来,都不知闪避?
方腊看走不脱,杀了妻子儿女,随后必然求死,因为他知道落入宋军手中定是各种酷刑折磨,最后还是免不了一死!
所以他必须自杀,任何阻止他自杀的行为都会被他全力反抗。
他不可能不去打弩箭,弩箭虽快,但他是宗师,哪怕受伤挡不住弩箭,也不可能连抵挡的动作都没有!
除非……他根本就没反应过来!他的武艺根本不足以反应弩箭的射击速度!
但身为宗师,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能不能挡住,和有没有挡的动作是两回事。
按照韩世忠的说法,方腊什么都没有做,这不可能!
难道他不是宗师?不是宗师……岂非就不是方腊?!
赵柽立刻被这个推测结论吓了一跳,怎么会不是方腊?这一路攻打帮源,又山中追杀,还有陈箍桶也死在那边,韩世忠说足足五六轮弩箭才射中。
又有邵玉仙方书方肥等人,这些尸首拉回来后,都辨认过了,一个都没有差!
这些都没有差,方腊又怎么可能会差?他与方腊打过几次交道,熟悉方腊相貌,便上前仔细观看。
只瞧柱上所绑之人就是方腊,还有那断臂处的伤口,当日在杭州城上,就是从那个位置断的,绝不会错!
赵柽脸色阴晴不定盯着方腊,帐中众人不知他是什么意思,都屏住呼吸,不敢言语,只是瞅着。
赵柽心中想到方百花,方百花哪里去了?还有女兵,好像也没死那么多女兵?
他道:“方教主可还认得我吗?”
旁边折可存上前取出方腊口中破布,方腊瞪视赵柽,怒道:“禽王赵柽,朕怎会不认得你!”
赵柽眯了眯眼,声音也差不多,他听过方腊说话,虽然极少,却觉得没什么破绽,而且这方腊认得他!
赵柽围着柱子转了几个圈,依然没有从外表发现什么不对,忽然开口:“方教主那年去东京元宵会时,为何要隐瞒武艺?”
他这话一出,方腊的眼神微微出现茫然,但只是短短一瞬,便冷哼道:“朕高兴隐瞒,你这禽王又待怎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赵柽露出一丝笑意,再看他片刻,随后转身走出帐外。
后面童贯赵楷急忙跟上,童贯看出些端倪,低声道:“王爷,哪里不妥?”
赵楷也眉头紧皱道:“二哥,你别故弄玄虚,虽然我没见过这贼酋,但看他举止不像假的!”
赵柽脚步顿了顿,摇头道:“此处难以分讲,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