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柽笑眯眯地看着祝祥:“既是家宴,索性也不说外话,你在政和知县的位子上坐多久了?”
祝祥闻言眼睛一亮,急忙道:“回禀王爷,已快两年光景。”
赵柽点了点头:“两年却是不短了,之前族内可有安排?”
祝祥犹豫道:“原本族里说,要等待机会走动个判官,但如今……”
赵柽笑道:“判官是吗?待我回头问问福建路哪州出缺,给你补上,既是在福建积累了人脉,暂时还是留在福建好,莫要去往他路。”
祝祥急忙起身:“卑官多谢殿下提携!”
赵柽摇了摇头:“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就算是没有缺也好办,到时我知会一下福建经略黄觉,让他查查有谁贪赃枉法,人抓起来,把地方腾出就是。”
祝祥闻言心情飘飘呼呼,简直欢喜得不能再欢喜,原本在政和县得知举族皆灭的消息,差点直接昏倒过去,没有家族的支持,别说更上一步,就是知县位置都怕稳持不住,可不成想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五娘竟然进了秦王府门,这可真是祸兮福所倚,既然有了秦王这颗参天大树,还怕以后不步步高升,官运亨通?
祝秀娘这时愣愣地瞅着赵柽,这根本就不是她之前预想,不明白这恶贼如此做究竟要干什么?
之前她怕赵柽暗中下手害了族兄,可此刻竟要给他升官,这出乎她的意料,不过这恶贼肯定不是真心的,必然有恶毒算计在里面!
赵柽又对祝祥道:“待本王回京之后,五娘这边无亲人可看,你有空可让子女进京来府上走动走动,到时本王给你置办座宅子,将来总是要做京官的,也好有个落脚之处。”
说完,他瞧向祝秀娘:“五娘看本王如此安排可好?”
祝秀娘暗里咬牙,却不得不装出副满意感激的神色:“王爷日理万机,还惦念五娘家事,五娘谢过王爷恩典。”
“唉……”赵柽大手一挥:“这是什么话,本王还要五娘你谢吗,你怎也将本王看做外人!”
祝祥心花怒放,差点就直接下跪磕头,可一想到既是家宴,那般做作肯定不为赵柽所喜,便站起身满满斟了一杯酒,给赵柽敬去。
赵柽一口饮尽,露出畅怀模样,脸色也红晕起来,开始大吹大擂朝上之事,直听得祝祥目瞪口呆,以往哪里能闻得庙堂些消息,不由全部记在心中内,留着以后对人吹嘘。
接着赵柽又说起大闹樊楼,整治侍郎尚书,听得祝祥不住咋舌,最后赵柽更是得意洋洋地说起了独占花魁的事。
祝祥在旁不由叫好,秦楼风流,花魁青睐,这乃是文人最乐此不疲的雅事,他听得心中舒爽,如自家亲历,不由连连给赵柽敬酒。
祝秀娘在旁脸色难看,此刻恨恨地想着,没料这恶徒居然还逛青楼楚馆,真是品性败坏,无恶不为,眼下所言皆不堪入耳。
她想要起身离开,又顾及族兄安危,怕赵柽发怒暴起,便只微微低头,坐着不言不语。
又过半晌,赵柽大有醉意,便命人搀扶回房,让祝秀娘送祝祥离开。
祝秀娘不由惊喜,见果然有时机单独说话,便令荷香、青杏不许贴身,只在后面跟着,然后送祝祥出去。
祝祥倒是没有喝太多酒,也不敢喝醉,边走边谨慎地劝慰祝秀娘,祝秀娘只是敷衍答对,待走到沧浪石亭之前,忽然止住脚步道:“族兄,小妹与你说一件事情。”
这时荷香和青杏就要走近,祝秀娘冲两人冷冷地道:“我与族兄说些家事,你俩莫要听去,听了都是杀头的大罪。”
两女哪里知道这其中恩怨,顿时吓得不敢再走,只是站在那里盯瞧,唯恐祝秀娘有什么磕绊闪失。
祝祥纳闷道:“五娘有什么事情不能在堂中说,为何来去外面?”
祝秀娘脸色苍白,咬了咬牙,便把江宁之事叙说了一遍,但她又举不出什么证据,只道一切都是赵柽所为,赵柽或自家派兵,或是借贼兵之手,杀了江宁城内所有士族,然后嫁祸贼军,再把贼军杀死,贪墨了士族的钱财,简直是豺狼之心,凶残歹毒,残暴无人能及。
祝祥闻言顿时吓得三魂丢了两魂,七魄只剩一魄,他后退了两步,小声道:“五娘你……你莫不是喝多了不成?”
祝秀娘流泪道:“我哪里喝酒?只是等待这个机会,将真相告与族兄,族兄你定要去东京告御状,将这件事上奏朝堂,让天下知晓,知这恶徒的暴虐残忍,让官家治罪于他,为我们祝家报仇雪恨!”
祝祥这时微微缓过些神,哪里肯信祝秀娘的话,道:“秀娘你没喝多,又来得这般大逆不道话语诋毁殿下?殿下素有贤王之名,你入了殿下之门,又怀了皇室骨肉,怎么……怎么竟说出这等癫话,你,你是失心疯了吧。”
祝秀娘看他不信,心中着急,又把赵柽当时的所言所语,几乎默认的事,全都讲了出来。
祝祥只是摇头,道:“你岂不知那是殿下在与你玩笑?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别说秀娘你没有任何证据,只是凭空猜测,就算拿来证据摆在我面前,我都是半点不信的!”
祝秀娘呆了呆:“族兄何来此言?若是证据确凿,岂能不信?”
祝祥皱眉道:“五娘所言根本就是不可能之事,殿下仁德宽厚,乃堂堂君子,古之孟尝君般人物,无论什么证据,我都断然不信,那肯定是在污蔑殿下,我第一个跳出来不放过他!”
祝秀娘嘴唇动了动,几息才道:“族兄你不信我?”
祝祥叹气道:“不是我不信五娘,实在是根本不可能之事,我看五娘是之前受到族内惨事打击,精神有些错乱了,回头我要禀报殿下,请殿下给五娘找个大夫好好看看,这样下去如何了得?五娘嫁入皇室,就得维护皇室颜面,这般,这般模样……唉唉!”
祝秀娘气得伸手指着祝祥,娇躯颤抖:“族兄,你,你……滚!”
荷香青杏两名丫鬟在远处看事情不对,慌忙跑上前来,祝祥沉默了片刻,有些无奈道:“二位姐儿,还请照顾好五娘,我自家走就是了。”
他犹豫转身,心中暗想,这却是真的得病了,胡言乱语些什么?看来真要和殿下说说,找个先生医治。
祝秀娘看祝祥匆匆离去,只觉得一阵昏沉,仿佛天地之大,再无自家容身之处,再无一个可相信之人,不由脑内一晕,直接向旁边倒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