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蔡家,赵柽打发第玖指挥回去,换来了第拾指挥,然后直奔郓王府。
郓王府自与太师府不同,大门前有侍卫兵丁守护。
此刻这些兵丁望着对面杀气腾腾的人马,都有些发呆,他们认得赵柽,不知道向来与郓王不和的秦王来此何干?
军丁头领思索几息后跑下了台阶,满脸堆笑道:“殿下,小人失礼了,不知殿下此来有何吩咐?”
赵柽面无表情,淡淡道:“开门。”
“殿下?”军丁首领闻言一愣,随后讷讷道:“开什么门?”
赵柽道:“魔教余孽逃入了郓王府中,本王过来擒拿反贼,晚上一步,郓王便有危险!”
“啊?”军丁首领张大了嘴巴,秦王的话他可半句都不信,秦王会那么好心?想想都不可能。
他眼珠转了转,“这个,这个,小人……”
话还没说完,他转身就要往台阶上跑,却被白傲从后面一把拽住了腰带,“回来吧你!”
“快,快去禀报王爷……”军丁首领手脚乱蹬,他心中可有分数,此刻不放秦王进去,顶多被对方一顿暴打,可若是胆敢开门放秦王进入,那郓王随后肯定会要了他的脑袋。
白傲一巴掌将他扇去旁边,军丁首领“哎呦”一声,两颗大槽牙从嘴里飞出,随即忍痛趴在地上装起死来。
赵柽倒也不瞅他,冲杜壆示了一下意,杜壆催动乌骓马向前冲去,就听得“轰隆隆”一声巨响,那府门便被撞得倒飞出去。
赵柽笑了笑:“儿郎们,随本王进府!”
他带人直接冲进郓王府内,这府虽然没有太师府大,却是防护的十分森严,每隔个几步,都有侍卫站立。
赵楷这段时间也是真害怕了,若是从未出过东京,没上过战场,还不至如此,那份清高孤傲还在,什么人命草芥,尸山血海,不过是书上写的,看看便罢了。
可真去了两次战场,心中哪还敢做此想法,那一幕幕场景怎是书里能描绘得出,分明就是纸上得来终为浅,绝知此事要亲行。
帮源洞一战,大火烧山,围而杀之,那风里都是血腥的味道,尸首漫山遍野,山溪内流淌的都是鲜红的血水,头颅滚得到处都是。
他不止就此生了敬畏之心,而是差些被吓破苦胆,自此知晓什么王侯将相,不过也就是一刀一枪,一命呜呼了事,心中存了绝不能用自家芝兰玉树,却碰撞烂陶罐子的念头。
所以前段时间赵柽说魔教余孽将要进京,他不管是真是假,都立刻做了防卫,有备无患总比手忙脚乱到时候掉脑袋要好。
后来他得到消息确有绿林人夜探冲霄楼,丢胳膊缺腿变成尸体被抬出来,便更是怕得要命,总寻思那些人会不会得不到方腊尸骨,就要杀些前往江南征剿的将官泄愤,于是,府内侍卫再加一层。
赵柽此刻率人进入郓王府,瞅到眼前情景也不由愣了愣,这府里怎么如此多的人?几步就是一个侍卫站立,隔不多远就有小队军丁巡逻。
他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老三这么怕死吗?”
之前那些守大门军兵都大喊起来:“快去禀报王爷,秦王杀过来了!”
有在远处的听到这话顿时吓得不轻,急忙转身跑去禀报。
赵楷今日倒没有饮酒作乐,他心中有事,就在昨天道君皇帝给他旨意,说是金国又派使者前来,还令他接待,并说这次必要保护好对方,再不能让这些女直人受到什么伤害。
赵楷其实从心往外讨厌这个差事,那些女直人又蛮横又粗鲁,而且浑身上下都有一股难闻的味道,令他远远的就想掩起口鼻,十分不愿意与其接触。
但是道君皇帝却说,结盟一但谈成,将来夹攻灭辽之时,就让他做兵马大元帅,北上收复幽燕,他自然明白这代表什么,一但他带兵收复了燕云十六州,军功无双,自建朝以来无人能和他相比,到时官家肯定会废掉赵桓,改立他为太子。
所以哪怕他再厌恶女直人,也要担起此事,想方设法将结盟达成,只有达成了结盟,大宋才能够收复燕云,他才会坐上那个位子。
他此刻正在想如何去讨好这些使者,本来对方须有王爵一类人在,才够与他平坐商谈,可眼下却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能将这些女直人哄好就行,倒也不介意自降一些身价。
就在他暗暗思索之际,忽然外处传来嘈乱的脚步声,赵楷顿时眉头一皱,却听到有人喊道:“王爷,王爷,不好了……”
不好了?什么不好了?赵楷立刻一愣,莫非是魔教的余孽前来刺杀?
可并不对啊,这大天白日的,府里戒备又森严,魔教余孽得胆子多大,敢这般直生生地闯进来行刺?
“何事慌张!”赵楷嘴上镇定说道,脚下却迅速跑到墙边摘了佩剑,虽然他并不会什么武艺,但是有件东西在手,心中总多些底气。
房门打开,就见几个军丁正站在外面喘着粗气,赵楷沉着脸色道:“可是有魔教刺客潜入府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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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为首的军丁上气不接下气。
“不是刺客慌张什么!”赵楷立刻怒道。
“王爷,是,是秦王带兵杀过来了!”为首军丁急忙说道。
“什么?你说什么?”赵楷呆了呆,随后脸色大变:“你再说一遍!”
“王爷,不好了,秦王带人杀进府来了,将府门都给撞碎了!”军丁重复道:“好多骑马的,手上还拎着刀枪,前面的侍卫不少都被打翻在地了!”
啊啊啊?赵楷闻言不由倒退了两步,赵二……赵二这是要干什么?
难不成……是要行玄武门之事吗?!
赵楷脸色瞬间一片煞白,玄武门之事他可研究得很通彻,那是杀兄诛弟,杀兄诛弟啊!
李二凤自诩军功武力,不满太子身位,骤起突袭,杀太子,诛弟弟,逼迫皇父,简直是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现在赵二在行此事吗?赵楷想到这里不由心脏砰砰乱跳,几乎要蹦出胸腔,双腿瞬间变得绵软无力,若不是把住门扇,差些就要坐在地上。
“王爷,现在怎么办?”军丁看赵楷神色有异,不言不语,急忙追问了一句。
怎么办?是啊,现在要怎么办?赵楷脑内一阵阵轰鸣作响,哪里还有半点思绪。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想都不要想,对方手下本就有些悍将,就如李二凤一般,没有狗腿岂敢行大事?何况又是有准备而来。
不能打那就只有跑了,而且要马上跑,不能半点犹豫,这赵二心狠手辣,但被抓住,绝难保命。
“跑,赶快跑!”赵楷颤抖地道,随后竟不知道从哪里突来的气力,“蹭”地一下窜出了门外。
他自家也是惊讶,不过一想到小命珍贵,腿也没那么软了,身上也有了劲,就是依旧心慌的不得了。
“跑,快跑,保护本王离开王府!”他大喊一声,随后撒腿往后宅方向而去。
“王爷,你这是……”几名前来报信的官兵顿时有些傻眼,心说秦王跋扈,带人搜府,王爷你不过去制止,怎么还自家跑了呢?
“快跑啊!”赵楷此刻连头也不敢回,仿佛受惊的兔子一般,速度飞快无比。
“王……”为首的军兵想要再询问一下,可话还没完全说出口,赵楷已是绕过两座房舍,消失不见了。
几名军兵顿时面面相觑起来,一人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王爷不会害什么病了吧?”
“瞅着倒像,那要怎么办才好?”
“还能怎么办,赶快去追啊,若是王爷出了什么事,咱们全都小命难保!”
几名军丁顺着赵楷跑去的方向追去,边追边大声喊:“王爷,王爷等等小人们……”
赵柽此刻很纳闷,他已经进府有一段时间了,又是打又是砸,还搜刮了不少好东西,这赵楷怎么就不现身呢?明明问了那些府内的侍卫,赵楷就在王府啊!
他这时带人来到赵楷的书房前,就看大门洞开,喊了两声,没有应答,便背手走进去,见里面空无一人。
绕到桌案之后,瞅一眼桌上乱七八糟的文书纸张,还有些不知道写给谁的诗词情话,赵柽坐到了椅子上。
他摸了摸下巴,实在想不通这是怎么一回事。
白傲这时过来,低声道:“王爷,要搜吗?”
赵柽想了想,这老三不在场,搜着倒没什么意思,不过也不能因此就耽搁下去,便道:“随意搜搜,这边好东西不比太师府少,一些珍贵的别弄坏了。”
白傲道:“属下遵命……”
赵楷这时已经快要被气疯了,他虽然初时跑得极快,但身子骨并不强健,跑到后宅门口时就有些上不来气。
本是想要带着妻妾和子女一起逃走的,因为他知道,按照玄武门的过程发展下去,儿子绝对会被杀,妻妾绝对会被霸占,他不忍心丢下她们不管。
但真到了这里,才想起要带她们走有多不容易,女人本来就娇闺弱质,小孩子也都跑得不快,倘若带着她们,自家又如何能够逃掉?
赵楷咬了咬牙,跺了跺脚,长叹一声,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然后转身换了方向就往王府后门而去。
但他这时速度已经不快,刚才是一股求生的欲望爆发,支撑他跑得飞快,可在后宅月亮门前停下的几息间,这口气却泄掉了。
待王府后门在望的时候,赵楷已经跑不动了,他觉得双腿如同灌了铁砂一般,身体就像散了架一样,栽栽晃晃地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郓王府很宽阔,从他书房到后门这里确实有些远,他芝兰玉树三皇子长这么大,也没有一次跑过这么远的路,此刻就是连向前爬的力气也几乎没有了。
死了,死了,赵楷嘴里喃喃道,心中越想越害怕,整个人不由蜷做了一团。
“王爷,王爷……”
就这时,那几名一直在后面尾随的兵丁追了上来,看见赵楷顿时大喊。
赵楷瞧见他们,就像溺水之人看到了浮木,沙漠旅客发现了绿洲,叫喊道:“你们……快过来,背着,背着……本王跑。”
几名兵丁来到近前,赵楷抓住其中个衣角,就要往他后背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