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柽几人跟着大和尚来到一处客堂,只见这里规整,知道大和尚在这嵩山寺有些权利,便问道:“大师如何称呼?”
“施主,贫僧法号真信。”大和尚请几人坐下后道,接着又命小沙弥前去煮茶奉来。
赵柽冲岳飞示意,岳飞过去将包袱递给真信,赵柽笑道:“这供奉之事我也不亲自去办了,就托真信大师带代劳便好。”
真信笑得脸上都开了花,说话嘴瓢道:“不劳,不劳,贫僧定将这事给施主办得妥妥贴贴,还请问施主名讳,好登记功德。”
赵柽道:“上李下飞便是。”
真信抱紧包袱道:“那贫僧先去给施主办理此事?”
赵柽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真信走出两步,又回头道:“施主稍待,喝些茶水解渴,贫僧去去就来。”说完,快步走出房外。
岳飞看着赵柽道:“师兄,这和尚……”
赵柽笑道:“管他如何,一会儿问了再说。”
这时小沙弥进来送茶,给挨个满上,赵柽试探了几句,知道这真信乃是知客,专管接待和检查僧众威仪的,不由心中有数。
寺院之中,一般最高是住持,以住持为一众之主,非高其位则其道不严,故尊为长老,居于方丈。
所以住持、长老、方丈这三个称谓所指是一样的。
而住持之下则有四大班首和九大执事辅佐。
四大班首即首座、西堂、后堂和堂主,九大执事为监院、知客、维那、典座、僧职、衣钵、记笔、寮元和库头。
监院负责寺院的日常管理,知客负责接待来客和检查僧众威仪,维那负责教授仪礼和佛事经务,典座负责调理饮食和寺院必要的交往会请,僧职是戒律检查,衣钵负责寺院的法器并负责住持的日常起居,记笔负责文书写作和信函收发,寮元负责接待四方僧侣云游参学,库头负责物品保管和出入。
此外,还有侍者,他们随侍住持或长老身侧,听候差遣。
至于普通丛林的执事,细分起来共有一百零八位,但这些不一定全部设置,而是随寺院的大小、僧人的多少或某种特殊情况灵活掌握,其名称也有差异。
这些职事名称,都以寺内有无来定,比如鲁智深曾经管过大相国寺的菜园子,所以就是菜头,但倘若大相国寺没有菜园子,那就不设菜头这个职务。
而这些普通的执事又归九大执事管理,所以这真信在寺内还是颇有些地位的。
片刻之后,真信跑了进来,赔笑道:“施主,贫僧回来晚了。”
赵柽笑眯眯地道:“不晚,不晚,真信大师快坐下,我还有些事情请教。”
真信将肥胖的身子塞进椅子中,灌了口茶道:“可是施主长辈之事?还请问施主的长辈法号如何称呼?”
赵柽摊了摊手:“就是因为不知道法号,所以才为难啊。”
真信笑道:“这个倒也简单,施主可知长辈音容相貌,形容个大概,贫僧看看是否认得,毕竟贫僧入寺已久,施主的长辈肯定年龄不小,说不定就熟识呢。”
赵柽伸手轻敲桌面道:“这位长辈我只小时候看过两次,想来相貌会有变化,却是无法形容了,不过却有一点记得清楚,就是他年龄已极大,如今早过了百岁。”
“早过了百岁?”真信闻言一愣:“寺内过百岁的同门倒是有两人,一位算是师叔,另一位却是师公辈儿的了,就不知施主的长辈何时剃度出家?”
赵柽想了想道:“应该剃度很早了,怕不是也有将近百年?”
“啊?”真信闻言手里茶碗一抖:“施主,那不对啊,寺中两位过百岁的同门,师叔那位六十多才入寺,乃是如字辈,至于师公那个,眼下不过一百零几岁,但他并不是几岁时入寺的,有近百年时间,他四十左右剃度,大概在寺内也就住七十来年的样子,和住持一辈,是清字辈的。”
“如字辈,清字辈……”赵柽闻言皱起眉头。
“施主,正是如此,贫僧真字辈,上面百岁师叔如字辈,师公们和住持都是清字辈,听起来和施主的长辈并不相符。”真信疑惑道。
“清字辈上面可还有大师在?”赵柽思索道,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按道理来说,真信乃是嵩山寺的知事僧,那么对寺内的僧人都应该熟悉,尤其是年龄过百的,不可能不认识或者忘记。
“施主,鄙寺清字辈之上却是还有一位太师公,这位太师公是因为入寺早,五岁便入了寺,又拜当时辈分最高的藏经阁首座为师,所以辈分也高,今年有九十八岁,但却并未过百。”
赵柽微微沉吟,不对啊,全都不对啊,那个如字辈的肯定不可能,因为金台重回嵩山寺,就算是想隐藏身份,可断然不会隐瞒辈分的,这种事情涉及纲理,规矩森严,谁都不会自降辈分。
那个和住持同辈的清字辈也不对,入寺时间不对,因为金台是三十岁左右入寺,后来又还俗,师婆李沧海死后才再次入寺,可真信说他这个清字辈的师公入寺后一直呆了七十多年,绝对不是。
至于还有一个太师公,这个年龄对不上,何况五岁入寺,根本不可能。
赵柽心中暗想,这肯定是金台故意隐瞒,否则真信身为知客僧,不可能不知道,若是如此,恐怕在寺内也就住持那一辈人才晓得此事了。
他道:“这位辈分最大的大师是什么字号?”
真信道:“太师公乃是玄字辈,如今是寺内硕果仅存的玄辈僧人。”
“玄字辈……”赵柽思想一会儿道:“寺内再没有比玄字辈更高的僧人了吗?”
“施主,这怎么可能。”真信摇头道:“再高一辈就是庆字辈了,可那得要多大年龄,寺内……”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住言语,想起赵柽说他的长辈早过了一百岁,似乎倒也算符合,不由道:“施主怀疑这位长辈乃是庆字辈?”
赵柽点头,然后缓缓地道:“我这位长辈当年曾拜红云大师,不知道红云大师是哪辈?”
“红云大师?”真信闻言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两眼瞪大,惊讶道:“红云大师乃是广字辈啊,下面正是庆字辈,那么施主这位长辈应是庆字辈无疑了。”
他说完之后,在客堂内转起圈来,片刻才道:“可是如今鄙寺之内确实没有庆字辈的僧人,最高就是玄字辈了。”
赵柽闻言道:“如此说来,那就该是庆字辈了,广、庆、玄、清、如、真,我这位长辈才该是寺内辈分最高的僧人。”
真信道:“按理来说确实如此,可贫僧却真没听过……会不会是前些年施主的长辈圆寂了,却不知晓?”
赵柽闻言笑道:“前些年寺内就有庆字辈的大师了?”
真信闻言顿时一愣,随即恍然苦笑道:“施主说的是,贫僧自入寺后就没有庆字辈的祖师了,贫僧十几岁便入寺,如今在嵩山寺三十来年,所知就是玄字辈最高。”
“就是啊!”赵柽摇头笑道:“我小时候还见过这位长辈呢,所以断然不是圆寂了,还是应该在寺内,只是大师不知罢了。”
“贫僧不知?”真信在地上顿时有些下不来台,他乃是知客僧,虽然嵩山寺两三千僧侣,不可能个个都识,但年龄过百又辈分高的,哪里可能不认得呢。
“我觉得真信大师不如请僧谱来瞧,岂不就知晓了?”赵柽悠悠地道。
“请僧谱?”真信闻言顿时露出为难神色,看向赵柽道:“施主,僧谱并不归小僧管理,若是在小僧这里,小僧拿来给施主看就是了,可僧谱却归戒律院掌管啊。”
“戒律院吗?”赵柽笑笑:“我确实十分思念这位长辈,愿意再给寺内捐些功德,还托真信大师去办,麻烦真信大师去戒律院那边瞧瞧,能不能借僧谱一观。”
这时岳飞从背后又拿出一个包袱来,里边叮当碰撞,声音清脆。
真信不由身子就是一滞,这是银子的声音啊,他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
岳飞上前将包袱塞进真信怀中,真信有心想要推辞,但双手却往里使力,变成紧紧抱住,嘴上道:“施主,这,这……”
赵柽笑道:“功德钱而已,真信师傅就不要推脱了,僧谱还劳烦真信师傅去借一借,又非什么隐秘之物,也不会损坏,看过还回去也就是了。”
真信道:“那小僧去试试?”
赵柽挥了挥手:“快去快回。”
真信用力点头,然后抱着包袱急匆匆走出了房门。
转眼半个时辰过去,就听外面脚步声响起,真信满身大汗小跑回来。
“施主,这些戒律院的人太过死板,贫僧费了好大力才说通,终于借来了这僧谱。”真信擦了一把额头汗水,将腋下夹着的一只檀木盒放到桌上。
赵柽双眼落在盒上,点头道:“辛苦真信大师了,大师赶快坐下喝杯茶吧。”
“不急不急。”真信道:“我给施主将这僧谱取出来。”
说完,他打开盒子,取出一本泛黄的书册,递向赵柽道:“僧谱一共有两份,那份是长卷,不易查看,小僧就将书册这份拿来了。”
赵柽道:“这本最好。”随后接过册子仔细翻看起来。
这时真信走到旁边,他心中十分好奇,想知道这寺内究竟有谁竟是他不认得的。
赵柽翻到广字辈那一栏,真信在旁道:“施主,红云大师法号广宏,既然施主长辈是红云大师弟子,只须在下面查看众弟子名号就行,但凡圆寂的都有标注。”
赵柽点了点头,寻到广宏的名字向下看去,果然密密麻麻一排弟子,足有几十人,但个个都写了圆寂二字。
他皱了皱眉,翻到下一页,就看这上面还有一排,同样是广弘的弟子,都是庆字辈。
他眼睛慢慢扫过,忽然双目一凝,只见其中除了一人外,剩下的同样都标注了圆寂,而唯一没有标注圆寂的,却是写了还俗二字。
这写了还俗二字的庆字辈弟子,法号乃是庆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