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君皇帝坐在会宁殿里,将手中奏折狠狠地向前抛去,嘴里吼道:“居然敢冲击西军,这是造反了,这是真的造反了!”
殿内众人都不说话,低着头双手拢袖,不是微闭眼睛,就是瞅着殿砖神游天外。
道君皇帝从案后“呼”地一下站起身,抓过旁边的白玉如意猛敲桌面:“哑巴了?怎么全哑巴了?给朕拿个主意,拿个主意啊!”
童贯咳嗽一声,道:“官家,老臣觉得此事应该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道君皇帝怒不可遏:“这孽障都已经和西军动手了,还怎么从长计议?”
童贯道:“老臣看种师中折上所述,秦王并非主动出手,而是经秦凤路不得过,这才冲击西军,奔去熙河。”
“有区别吗?你告诉朕这有区别吗?”道君皇帝大声叫道:“他去熙河干什么?不就是去那里造反吗!”
童贯叹气道:“官家,秦王如今并未举反旗,也未宣告天下,此事倒还两说,何况过秦凤时打的还是朝廷的旗……”
“闭嘴!”道君皇帝吼道:“他那是为了混过秦凤路,是为了他自家方便!”
童贯不敢再说话,李邦彦开口道:“陛下,依臣愚见应该立刻让秦凤路调兵前往追击,防止秦王对西宁州不利。”
唐恪在旁摇头道:“李相公这是什么糊涂话,都几天前的事情了,现在下旨别说秦凤路的兵追不上,就算直接下旨给熙河怕也根本来不及。”
李邦彦不愉道:“八百里加急也追不上吗?那就直接下给熙河好了。”
唐恪语气淡淡道:“秦王带的都是骑兵,眼下早就进入熙河了,等旨意再到熙河,秦王或者已经在西宁州,或者不知去哪里了。”
白时中此刻皱眉道:“前几日官家就有旨意过去,免了陇右都护府副都护,还责令西宁知州严防秦王,若是发现,就地擒拿扣押,这个旨意也不能早一步到达吗?”
何栗接话道:“这个旨意却是下的最早,有可能会先一步进入西宁,可是就怕……”
“就怕什么?”道君皇帝在上面用力敲着桌案。
“官家……”何栗礼道:“就怕那陇右副都护柳随云和秦王早已互通有无,秦王这边出了京城,那边柳随云便已对西宁州不利了!”
“啊!”道君皇帝闻言差点跳起来:“他们敢,西宁州治下有兵数千,柳随云不过是个副都护,能如何不利!”
何栗道:“官家,西宁有州府的兵,也有陇右的兵,陇右的兵占了半数,那柳随云在陇右也经营了许久,若是,若是……”
道君皇帝从桌后转出来,怒声道:“若是什么?那都是朕的兵,难道还会跟着乱臣贼子造反吗?”
何栗低头不语,唐恪接着道:“陛下,此事还真不好说,毕竟陇右多是蕃兵,这蕃兵却是没那么稳妥,也未必忠心的……”
道君皇帝咆哮起来:“那你们说要怎么办?追也追不上,旨意又未必先到达,西宁州岂不是危险了?”
唐恪道:“陛下,臣看当前只能尽量去补救,给熙河经略姚古下旨,让他直接兵发西宁州,若是西宁州有变,正好平叛,若是秦王根本没去西宁州,那就让他在熙河搜索,看能不能找到。”
道君皇帝好半天才深吸了口气:“也只好如此了,朕现在就下旨意。”
就在这时,外面张迪躬身进来:“官家,郓王急报。”
道君皇帝闻言神色一变:“在哪里,快拿给朕看!”
张迪急忙将一封信函呈上,道君皇帝打开后从头看去,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口中自言自语道:“好,实在是好,郓王甚得朕心啊!”
众人闻言都露出不解,道君皇帝放下信后哈哈大笑起来:“郓王此番立下大功,与金国商谈顺利,不但结下盟约,金国也答应了不增加之前多要的一成岁币!”
“郓王果然天资非凡,竟然能谈下此事来!”白时中赞叹道。
“郓王人中龙凤,芝兰玉树,女直人见到必然心生景仰,自惭形秽,觉得自家要求无理,不得不免除那一成的岁币!”李邦彦道。
“郓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此番乃为我大宋立下汗马功劳!”张邦昌也道。
道君皇帝脸上满是笑意,摸着胡子:“确实有功,确实有功,此刻结盟已毕,就待出兵攻打辽国了,到时便让郓王挂帅,去收复幽燕之地。”
众臣又纷纷称是,道君皇帝的目光落在童贯身上:“童爱卿,郓王在信上说已和金国约定月底出兵,你看可否有什么问题?”
童贯顿时一愣:“官家,这……这也太仓促了些吧?”
道君皇帝纳闷道:“如何仓促?”
童贯道:“官家,若是攻辽,必用西军,可如今西军各路完全不知道将要出征的消息,待旨意传递过去,又要整军,又要准备各项事物,现在距离月底也没有多少天了,怕是到时要来不及啊。”
道君皇帝不以为然地道:“既然已经和金国约定,又怎能食言让对方小觑,告诉西军各路抓紧准备也就是了!”
童贯一脸难色道:“官家,种师道那里……”
道君皇帝摆了摆手:“他那边朕早就让刘锜送去书信,就是怕他执拗不肯领兵,现在应该已经想通,童爱卿不必担心。”
童贯闻言心中暗暗盘算,忽然又道:“官家,既然即日令西军整备,那熙河姚古处……”
道君皇帝不由皱起眉头:“熙河,熙河……”
童贯小心翼翼道:“臣刚才心中计算了一下,各处还要留些人马防备西夏,能统调的约莫只有十五万左右,但若是熙河那边再集一军去围察西宁州,怕是震武军和兰州一线就没什么兵了,震武军和兰州可是西夏边境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