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八,寒风呼啸,扼守塞外咽喉的张家口堡一片萧瑟。
自漫天的黄沙中一路向北而行不过百余里,便是被当地人称为\"野狐岭\"的要塞,另一侧便是一望无垠的塞外草原。
随着辽镇建奴崛起,朝廷下令关闭\"互市\"之后,原本于野狐岭附近游牧的蒙古部落便是各自迁徙,曾经热闹喧嚣的边陲要塞,逐渐杳无人烟。
但倘若是有人近前仔细观瞧便会发现,自张家口堡到野狐岭的沿途中,依旧充斥着凌乱的脚印及车辙印,且直通塞外草原。
...
兴许是因为近些时日天气不佳,本应于堡城附近当值的城门士卒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座门洞大开的堡城孤零零的立于旷野中,不远处,还有若隐若现的军营将其环绕。
堡城中,青石砖板的街道上行人寥寥且脚步急促,纵容是神经最为大条之人,也隐隐约约察觉到近些时日宣府镇的局势有些\"剑拔弩张\",故此少有人敢在如此\"风声鹤唳\"的时候随意走动。
人心惶惶之下,就连在宣府镇如日中天的\"范府\"也是大门紧闭,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但与外人想象中的乱作一团所不同,范府空旷的庭院中,反倒是一副觥筹交错的热闹景象。
前些时日随同\"大金驸马\"李永芳一同潜入张家口堡的数十名壮汉早已褪去了终日穿戴的黑袍,露出了光秃秃的头顶,样貌与周遭神情紧张的家丁婢女多有不同。
如此一幕,若是被外人瞧见定会惹来轩然大波,这些脑后留有\"金钱鼠尾\"的魁梧壮汉分明就是于辽镇如日中天的女真建奴。
但在戒备森严的范府,诸多心中惊恐的家丁婢女只当没看见,小心翼翼的将珍馐美味摆放在众人面前,不敢有半点怠慢。
尽管如此,大快朵颐的建奴们仍然不加掩饰对于周遭下人的鄙视,眉眼间满是不屑,肆无忌惮的狞笑声不绝于耳。
汉人如此孱弱,实在不配拥有这大好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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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热闹喧嚣的庭院所不同,位于范府深处的书房内气氛很是凝重,大金驸马李永芳斜靠在上首,微微眯着眼睛,冷冰冰的注视着眼前好似不知所措的范永斗。
\"驸马爷,您好端端的,这是发的哪门子脾气?\"望着李永芳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范永斗心中虽是有所猜测,但仍是硬着头皮,故作无辜的拱手道。
\"呵,\"一声嗤笑过后,李永芳的面容愈发狰狞,似是而非的提醒道:\"范东家是在跟本驸马装糊涂不成?\"
\"我怎么瞧,这动静有些不对呐..\"
话音未落,一股寒风便是顺着半开的窗柩吹进了书房中,令范永斗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驸马爷,是不是有些误会?\"顾不得额头上渗出的冷汗,范永斗强行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心神忐忑的说道:\"紫禁城的小皇帝不是已经下令宣大戒严,密切关注塞外蒙古鞑子的动向...\"
也许是为了说服眼前的李永芳,亦或者说服自己,范永斗像是自我安慰一般,喃喃道:\"朝中韩阁老的长子都是收了我范家的礼,朝廷应当不会大动干戈才是...
话虽如此,但范永斗的脸上却也涌现了一抹惊骇,本以为凭借着自家对张家口堡的\"掌控\",纵使京师小皇帝从京师勋贵身上顺藤摸瓜,发现些许端倪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依着眼下的形势来看,局势却是隐隐有些许诡谲。
啪!
就在范永斗内心五味杂陈的时候,便见得大金驸马李永芳拍案而起,其愤怒的咆哮声也是在书房中炸响。
\"范永斗,你好大的胆子,事到如今,还敢狡辩?!\"
\"尔等晋商莫不是真以为我大金于明国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