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你这是朝堂的思维,与将门打道不能这样想,他们非常直白,就是想与你交朋友,骑军不是军户,是辽民,他们也想让家眷安全,但他们与别的辽兵又是兄弟,明白了吗?”
陆天明大概意会到了,“建立信任啊?!”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
陆天明摇摇头,“看起来没问题,但这种事几百人、上千人毫无效果,几万十万人才行。
客军到辽东,哪个不被坑?浑河血战,辽兵眼睁睁看着白杆军与女真血战,等女真人渡河后,他们又眼睁睁的看着戚家军与女真人血战,这场战事把大明将官打寒心了。
晚辈明白,辽沈的辽人现在更与女真人亲近,女真只有三万青壮,三万蒙兵,一多半还是汉军,但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们那里公平,汉军能出人头地,军功不会被上官抢走,这就是人心。”
周延儒突然扑哧笑了,“陆天明,你看问题太想当然,还记得老夫在建极殿跟你说过什么吗?有银子没用,有军械也没用,谁都不是神,要做大事必须找人支持,一点一点夯实基础才能做大,你干嘛总是想着一口吃成胖子?”
陆天明抠抠鼻子,还是摇头,“祖大寿这种人,根本不是忠君爱国,也不是忠孝节义,纯粹是为了他祖家…”
孙承宗突然伸手拍胳膊打断他,“天明,你说的是实情,但你的想法是错的,大错特错,你不能盯着祖大寿这个人,刚才说的挺好,朝廷对辽人失心了,关外不信任关内,你怎么又绕回来了?”
“呃~阁老心胸宽阔,晚辈还得练练。”
饭菜来了,几人端起碗吃菜,孙承宗与周延儒小酌一杯后,才慢慢说道,“辽西遇到的是人性问题,不是忠诚问题,天下将门家家有一个祖大寿。
辽西有六万营兵,十万边军,三十万百姓,那地方人太多了,离开朝廷活不了,所以他们就是忠诚的大明人。
若祖大寿能养活五十万人,那他就是努尔哈赤,若他能养活二百万人,那他就是藩国。
换一个人去也是想同的结果,这不是祖大寿的问题,就算换你去,当你能养活二百万人的时候,同样会有人逼你做藩王。
天启元年,广宁溃败七百里,关外三十万大军吓破胆,只有祖大寿带着父亲祖承训留下来的八百名家丁留守觉华岛。
若努尔哈赤进入辽西,那祖家就是女真的将门,现实是努尔哈赤没有能力进入辽西,那祖大寿就是大明的英雄。
天启三年,老夫出镇辽西,放眼关外,只有祖家还没有被吓破胆,他们兄弟收复城池三十余座。
老夫能怎么做?他们是辽西的榜样,没有他们,关内的逃民都不敢回辽西。
但老夫也不能给祖家大任,只能分散功劳,把祖家人全部提拔,个个是游击、参将、副将。
祖家兄弟和子弟遍布中下层,几乎每个兵堡都有祖家人。
这样做有很多好处,他们会彼此信任,彼此壮胆,再也不会一溃千里,同时也不怕他们反叛。
天启六年,宁远大捷,副总兵的祖大寿熬出头了,他与袁崇焕成了搭档盟友,文武之间的特殊盟友。
大明需要这场胜利,但大明不需要他们这种关系,老夫当时在家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这两人狂妄欺君。
袁崇焕是个急性子,短时间就让祖大寿与满桂、赵率教平起平坐,还把祖家的官职齐齐拔高一阶。
顺利排挤走满桂,连蓟辽督师王之臣也无法节制袁崇焕,这是取死之道的开始,辽西能活下去靠的是朝廷,不是你袁崇焕。
可惜啊,文武合力的权力太大,袁崇焕完全主导了关外事,竟然与黄台吉频繁联络,竟然杀了朝廷在东江哄着的毛文龙,连内阁都压不住。
崇祯二年勤王的时候,他竟然要挟朝廷节制天下兵马,祖大寿都被他的狂妄吓坏了,他自然死了。
现在的祖大寿,或者说辽西的将门,他们自保之力足够,但他们也失去了进取心。
因为他们害怕功劳太大招来杀身之祸,这是大明以文御武的必然结果,没有一个强力的人罩着他们,辽西根本不敢进攻,他们想都不会想,这就是你看到的祖大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