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身鹤立的男人来到面前,眼眸低下睨着她,“看到我很意外?”
江晚意脑子一个激灵,霍明征在楼上。
要让傅淮之知道了,那她……
忽而间,江晚意脸色煞白。
心脏直直往下坠,浑身如坠落冰窖。
……
书房内,江父剧烈咳嗽,揪着胸口神色痛苦,“你什么也别说了,我江耀宗光明磊落一辈子,想不到生出的女儿,竟然做出这种事!”
霍明征眉心紧蹙,声音沉了沉,“这种事,是什么事?”
一句话,问得江父更是觉得难堪。
“霍律师,你就别在这看我们江家笑话了,你走吧。”江父摆摆手,缓缓侧过身去背对着他。
显然,下了逐客令。
他动作看起来缓慢且无力,霍明征感到狐疑,却并未多想。
反而往前一步,字句有力,“无论这件事的做法你是否赞成,你却无法否定,江晚意是个孝顺合格的女儿。”
“江先生,凡事不必太过固执,不然只会伤了身边人的心,尤其,这个人还是你的亲生女儿。”
江父显然没有听进去,怒转过身来,情绪激烈,“难道在霍律师看来,这种事值得光荣?”
“这是我女儿,我捧在手心的女儿!她本该如星辉明艳闪耀,到头来……”
江父咬着牙,脖子青筋鼓起,“是我这个父亲无能!竟然害得自己女儿做出最卑微的事!”
江父内心痛苦不堪,使劲捶着胸口。
霍明征心头一骇。
想不到江父如此偏执。
忽然,书房门被拧开。
一股冷气随着俊挺深沉的身影进入,灌满整间书房。
“江总认为卑微的事,是江晚意与我一道了?”
男人一身深色西装,梳得整洁不苟的发,身上气息内敛深沉,气质矜贵优雅。
尤其手腕上的名贵手表,彰显不凡的身份。
市中心一套房就这么戴在了手上。
他的出现,令江父变得愈发激动,“傅淮之!你也敢来!”
傅淮之眉峰冷挑,视线从霍明征身上掠过,定格在江父脸上,冷冷勾唇,“好笑了,我怎么不敢来?”
江父被问得噎住。
傅淮之身形微动,眨眼间就落座在书房的金丝红楠木沙发上。
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扯了扯领带,喉结滚动,眼底冷意滚滚,“如果没有我,你至今还会待在监狱里,度过你无用的下半生。江家我赠的,生活井然有序,怎么,我如何对不住你了?”
最后一句话,傅淮之盯着江父的眼睛问。
江父羞愤不已,脸色涨红。
霍明征蹙眉。
傅淮之就是这样,出手快狠准,打蛇打七寸。
他最会拿捏人的弱点。
许久,江父才愤愤瞪着怒红的眼,“江家之所以沦落至此,不全拜你傅家所赐?要不是傅以铭存心不良!我也不会沦落到此境地!”
傅淮之嗤笑,“商场如战场,这个道理江总你不懂?”
他鲜少像现在这样有闲情,有心思在这教训人。
尤其,字字珠玑。
“都说兵不厌诈,即便是傅以铭手段肮脏,如此看来,何尝不是你愚蠢?商场上轻信他人,自作自受罢了!”
江父羞愧难当,怒喝,“你够了!你们傅家没一个好东西!”
傅淮之不怒反笑,冷声讥诮,“巧了,你江家现在享受的一切,都是我这个不是好东西的人给的。”
江父顿时感觉喉口一阵腥甜。
噗!
一口血喷出来,星星点点撒在四周。
江晚意飞奔进来看到这一幕,瞳孔惊得瞪大,“爸!”
江父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霍明征离他最近,眼疾手快冲过去将他扶住。
“江先生!”
“爸!爸爸你怎么了?”
江晚意冲到江父身旁扶着另一边,神情尽是恐惧。
“爸,爸……“
江父脸色煞白,不省人事。
江母听到动静跑上来,看见桌子地上的鲜血,顿时僵立在那,头皮一阵阵发麻。
江晚意眼泪掉下来,抬起脸愤恨的眼神瞪着傅淮之,“我爸要是有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傅淮之冷峻的面容霍然一沉,心头鼓了鼓,陌生的情绪令他眉心不由皱起。
尤其江晚意对他充满愤恨的眼神,深深印入脑海。
……
私人医院,高级病房外。
“江小姐,我们在你父亲的肺部发现了大面积阴影,经过确诊,是肺癌晚期。”年轻医生遗憾的说出结果。
一句话,犹如狂风席卷平静的海面,卷起惊涛骇浪。
所有人满脸震惊。
江晚意感觉晴天霹雳。
江母难以置信,身体连连后退,直到后背靠在墙壁上没了退路,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晚意半晌才找回声音,唇在颤抖,“还能治吗?”
医生凝重道,“要手术,不过任何手术都有风险,患者癌细胞扩散程度严重,手术效果暂时难以预判。”
“……”
江晚意如遭雷击,身体摇摇欲坠,险些站不稳。
霍明征眼底眸色滚动心疼,手动了动,忽而放下来没靠近。
下一秒,江晚意被傅淮之搂住。
“别太担心,等医生给出手术方案。”傅淮之嗓音低沉,语调前所未有的柔和。
江晚意眼泪滚落,忽而神色变得愤怒,用力推开傅淮之,“你给我走!”
傅淮之浓眉紧蹙,面容冷峻盯着她。
“我做什么了?”
“你为什么要刺激我爸爸?江家多亏你,所以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就能随意践踏我的尊严,是吗?”
江晚意眼泪疯狂落下,胸口揪着,对傅淮之愤恨不已,双手一下下在他胸口上用力往外推。
哭声听着凄凉,掩盖不住的痛恨,“你们傅家,我就不该招惹!是,我是靠你了!可是傅淮之,那是我爸爸!”
“你凭什么对我爸爸说那些话,凭什么!”
江晚意崩溃大哭,最后一使劲,身体像是失去了主心骨,重重摔在地上。
豆大的眼睛滴落在地板,江晚意感觉心脏痛得直抽抽,呼吸也变得稀薄。
傅淮之紧紧拧眉低头看着她,听着哭声,心脏紧紧揪着,喉结轻微滚动,到底是没说一句话。
霍明征急忙快步走近,对他说,“她现在情绪不好,老傅,你先走吧,有什么事我电话告诉你。”
傅淮之抬眼扫过去,想到江晚意对他的信任。
瞳孔缩了缩,沉声,“你对她还真是不同。”
话音落下,他抬脚离去。
霍明征看着他的背影几秒,眸色幽深晦暗。
之后将江晚意扶到走廊长椅坐下,一句话也不说,在她身旁坐下陪着她。
江晚意捂脸痛哭,哭了好一会,情绪终于稳定下来。
“霍律师,我爸爸会有事吗?”江晚意嗓音软软的,低低的,像小猫无助的声音。
白皙美丽的脸蛋哭得薄红,眼睑下殷红的美人痣更是泣血般,眼眸含着水雾,恐惧茫然的看着霍明征,身上透着浓烈的破碎感。
这个模样的江晚意,悲伤又透着极致的冷艳,风情。
霍明征心脏被猛地敲了一下,继而揪紧。
暗哑的嗓音温柔安抚,“别担心,他一定会没事。我会给他找国内外最好的医生。”
江晚意感激,红着眼看他,“霍律师,谢谢你。”
霍明征眸光柔和,面带微笑。
江晚意被安抚到了,吸了吸鼻子,情绪逐渐没刚才那么崩溃,激烈。
江母在旁边看着他们,一脸担心。
等霍明征入了夜,下楼去给他们买喝的。
江母想都没想,怪责道,“你也真是的,刚才怎么那么对傅总?现在你爸爸这样,以后需要花不少医疗费。”
言下之意,是说江晚意不知道讨好傅淮之,让他继续给江家掏钱,尤其是能给江父治病。
江晚意低着头,没说话。
江母不满地喋喋不休,“再说了,傅总也没对你爸爸说什么过分的话,人家说的也是事实。”
“如今我们的确是要靠他,要没有他,你事业没了,也不能继续住在江家那么大的房子里。指不定有朝一日,江家真能像从前那样。你啊,刚刚却对人发这么大脾气,等明天,你给人打电话,道个歉。”
江晚意感觉脑子嗡嗡作响。
心头积攒的不满和失望糅合,瞬间爆发。
“章舒琴!我到底还是不是你的女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爸爸躺在病房承受病痛,他就是接受不了我和傅淮之的关系,可你现在在说什么!你竟让我去给傅淮之道歉!”
江母被吼得脸都白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理直气壮道:“我是你妈妈,我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你爸爸这个人就是太死板,太固执。”
“不就是你和傅淮之在一起吗!这是好事,他有什么好气的!”
“再说了,傅淮之要真能跟你一起,我们家就不愁起不来,这是好事。”
江晚意眼里尽是失望,心底一阵阵悲凉,感到可笑。
她也就自嘲的笑了,“妈,我真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爸爸痛恨的是她行事不端。
如果她和傅淮之是正当男女朋友关系,傅淮之帮了忙,父亲就算再过意不去,好歹会为她感到高兴。
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从一开始,她和傅淮之就奔着交易而已。
说白了,她出卖身体,傅淮之买。
他们之间就是买卖关系。
作为疼爱她的父亲,又如何能接受?
可偏偏母亲不是这么想的,甚至在这一刻,还想着让她从傅淮之身上得到更好的治疗环境,得到治疗金。
江母觉得江晚意最近变了,不像以前那么乖巧听话。
不对。
她的乖巧听话,从来只对她父亲而已。
江母顿时恼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当然是你亲妈,我知道你爱你爸爸,你觉得他疼你,爱你,我作为你的亲妈,难道我就不疼不爱你吗?”
江晚意内心感到无比悲凉,眼底蓄满泪水。
她自嘲一笑,“可是妈妈,你真觉得爱我吗?难道我不是你骄傲炫耀的物品?”
“从小到大,你严格教养我,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我嫁给更好家世的男人,好给你长脸吗?”
江母被怼的脸色白了白,磕巴道:“那是因为你值得更好的,我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
江晚意笑了,“你一而再要我相亲,不然就是叫我讨好傅淮之,妈,一开始你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只要能救出爸爸就可以了,可是为什么,爸爸都没事了,你还想让我去换你富太太的生活?”
像被刀子划拉在心脏上,江晚意疼得不敢呼吸。
江母心虚地眼神闪躲,不敢和江晚意对视。
半晌,她恼羞成怒一挥手,“我是你妈,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总之我告诉你,傅淮之才能帮到我们江家,帮到你爸!”
都这个时候了,她心心念念想着的还是钱,丝毫不顾躺在病床,昏迷不醒的父亲。
江晚意心都凉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江母看到她这副脆弱的样子,心没来由烦躁,吩咐江晚意等江父醒了再通知她便走了。
江晚意浑身如被抽走了筋骨,面如死灰,颓然坐在长椅上。
……
次日一早。
傅淮之开完会议回到办公室。
高助理跟在他身后进来,“傅总,这是国内最有权威的心肺外科医生樊航奇,在心肺领域取得重大突破,手术最高成功率保持者……”
调查报告放在傅淮之面前一番介绍。
傅淮之瞥了眼,一锤定音,“不管多少钱,找他接手江耀宗的病。”
高助理被难住了,“我查了,樊医生前几天刚出了国外参加医学交流,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傅淮之漆黑的眼底一片不耐之色,“联系,无论如何请他回来。”
即便他声音仍旧低沉如往常,却让高助理感到无形的压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