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莲说道:“前些日子,老夫在洛阳邂逅朱子虚。公子深夜拜访宫灯巷,受了一点小伤,如今正在舍下疗养。”
“朱公子虽然号称姑苏第一剑客,并非明教中人,拥立一个教外皇族如何取信于人?只怕难以服众吧!”
江寒月冷冷地道:“依白虎使徒之见,教主该当谁来担任?”
安怀镜气得脸色铁青:“教主一职干系重大,自当能者居之!实在没有必要以此为筹码,同朝廷做交易。”
白银祭司冷哼了声,乜斜了眼睛看着安怀镜。
李玉莲在幕后摇扇子,知道不可纠缠繁文缛节,此刻必须当机立断,刻不容缓!否则夜长梦多,于是向黄金祭司使了个眼色。高景力排众议:“既然如此,圣教自我之下,拥立……”
“且慢!”安怀镜突然怒喝打断黄金祭司:“着什么急呀?”
黄金祭司一愣:“白虎使徒,有何高见?洗耳恭聆。”白虎堂背后是西厂,实力非同小可!加之安怀镜为圣教护法,拥立新任教主的确也不能不征求他的意见。
“今日出席大典的人都是元老院长老,代表数千万教徒。圣教拥立教主,如此重大决策是否应该征求他们意见呢?”
李玉莲双脚并未如何移动,人却突然来到安怀镜面前:“这个自然。”
“各位,本人白虎使徒安怀镜。”安怀镜转身面对在场元老,朗声道:“在我看来,李玉莲用江湖剑客冒充太子,滥竽充数,其实犯了欺君之罪!此事真假暂且不论,即便朱子虚就是太子,圣教历代传下来的教规也没有皇亲国戚担任教主这一条!”
安怀镜气势丝毫不弱于李玉莲,白虎七星高声附和,其余教徒觉得不无道理,一时间有些踌躇,不知孰对孰错?高景雍容华贵:“依白虎之见,圣教教主大位得由能者居之,也不知心下可有合适人选?”安怀镜沉默不语,自然不能当面毛遂自荐。
这时,玄武七星方阵一个红脸汉子霍然站起:“在下斗星使赵大驴,各位听我一言,白虎使徒统领白虎七星,足下也是西厂白虎堂主,论官阶未必就输给伪太子朱子虚!更为关键的是作为组织使徒从风云二使手里接过风云门,可以说统领了整个明教。卑职觉得由他出任教主,最为合适。”这厮绰号“太湖银刀”,江南武林成名人物,这个绰号指的无锡一带太湖中的一种鱼类,不算赞誉,但是着实响亮!除了楚水在场豪杰多半不知他是安怀镜的人,因此仿佛代表白虎堂外广大教徒发言。
李玉莲冷哼一声:“我们议事,哪有小辈插嘴的份儿?”
“李兄,且莫动气。”安怀镜缓缓地道:“议定教主之位乃是大事,圣教数千万教众都有发言的权利。”
李玉莲玄火令在手底气十足,早知今日必定有人阻挠,也不想和安怀镜多费唇舌。他原本是爽快之人,直接戟指白虎使徒:“明教拜明尊,如何能让黑暗厉鬼走狗担任教主?”明教教徒最受不得别人指责背叛光明。安怀镜脸色一变,眉毛陡竖,脸颊拉长,怒叱:“这话什么意思?谁是黑暗厉鬼走狗?”
李玉莲怒道:“你和萧圣暗中勾结,私下见面,以为我们不知道?总坛青旗掌旗使看得一清二楚,还敢装聋作哑?前日萧圣惊扰圣女已是人神共愤,这一切你便是帮凶!欲待假借鬼城萧圣之手谋取教主大位,是也不是?作为圣教使徒,明珠暗投,背叛明尊去做黑暗厉鬼走狗,简直是禽兽不如,居心叵测!该当何罪?今日复又跳出来反对,因为早就觊觎教主之位。老夫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白虎使徒安怀镜是野心家。明尊在上,明察秋毫。赵大驴是你的内侄,正是你安插在灭神狱的线人……”
“李玉莲,闭嘴。”安怀镜喝骂打断,白虎堂群豪霍地站起,怒目而视!青龙七星不甘示弱,尽皆站起!一时间倒有小半教徒站了起来,火光之下黑压压地一大片。双方剑拔弩张,纷纷亮出兵刃,寒光如织,银芒胜雪。个别冲动的早已动起手来,乒乒乓乓,响起了兵刃触碰之声,场面顿时失控。
房星使尹剑雨紫唇大耳,跳得最高,叽叽喳喳,喋喋不休!有意要在安怀镜面前表现,挑了棋童下手。琴棋书画之中,棋童存在感最差,以为可以扬名立万!可是打错了如意算盘,棋童虽然排行老二,可是棋艺高超,武功非常厉害!躲过两记铁拳,长剑耀出精虹,划过对手古铜肌肤,火花连闪。尹剑雨号称铜尸,横练铁布衫功夫,早已刀枪不入。棋童闪了闪眉毛,棋子作为暗器,直打对方眼珠。这是尹剑雨罩门,躲避不及,一双招子立马废了!
棋童心狠手辣,画童也不落下,挥掌拍向赵大驴手腕,后者顿时胸口剧震,虎口流血,太湖银刀拿捏不住,脱手而飞!在空中闪过一道寒光,远远地插入青砖,兀自晃动不止!水墨画揪起衣领将他提起,直如抓小鸡一般,双眼闪出两道寒光:“狗腿子,你真放肆。”
赵大驴不由得双脚悬空,对方目光中的凶狠之气让人发毛,顿时怯了,强打精神:“你……待怎地?”
白虎堂金牌打手火云头陀原是地痞,这等街头巷尾的扭打司空见惯,乐此不疲,手持月牙铲上蹿下跳!水墨画抄起赵大驴扔向他,火云头陀只觉大力袭来!一声闷响,赵大驴身子一撞,将他弹飞。两人跌入朱雀七星之张星人群,顿时压倒一大片人。
火云头陀眼前金星乱冒,挣扎坐起。火光之下,张星使过卒子面泛厌恶,嘴唇又黑又厚,皱眉看着这些痞子:“白虎使徒身旁怎么都是这等人?如若当了教主,圣教真就乌烟瘴气了!”
“住手!”正当闹得不可开交,玄武使徒一声怒喝:“谁要是再动手,对明尊不敬,本座立请圣教法刀!大刑伺候!”楚水性格柔和,但是明教执法使徒,给谁定罪就会关入黑魔崖。灭神狱暗无天日,身躯受苦倒在其次,那种被打入黑暗地狱一般不见光明,被明尊抛弃的心灵屈辱,才真正让明教教徒生不如死。因此,他的一声怒喝自有一番威势,众人陆陆续续住了手。
啪地一声,楚水甩开摺扇,脸颊散发威严光芒,踱着八字步走上神坛,目光一扫,怒道:“你们要干什么,火拼么?大家都是明尊座下弟子,情若同胞兄弟,今日在圣火面前骨肉相残,还有没有把明尊和圣火放在眼里?”
李玉莲和安怀镜何等英雄?此刻正为教主之位争得脸红筋涨,自知理亏,默不作声。玄武使徒见形势缓解:“谁再动手,自己面对圣火,向明尊交代。”明教教徒不再出声了。
安怀镜回敬李玉莲两道如电目光,言语却是对楚水而发:“你是圣教执法使徒,我问你,指使手下劫牢,强行越狱,该当何罪?犯下如此重罪之人是否还能担任圣教使徒之职?是否还可在此嚣张?”如此唇枪舌剑比真刀明枪的打斗来得更为激烈!这三问咄咄逼人,既杀李玉莲又打楚水,直如三招凌厉攻击。
楚水并不是巧言善辩之辈,只得承认自己过失:“这个……走失要犯是我们黑魔崖不是,今日在明尊面前请罪,罪责和要犯相同。常言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作为圣教执法使徒,首当其冲,恭领罪责。”说完衣袂一甩,双膝跪地,匍匐在圣火前。火光熊熊,照得那张脸颜色不停变幻,明灭不定。
安怀镜仍然看着李玉莲:“当日越狱而出,此刻有何话说?”
“什么时候圣教法度由你白虎使徒执掌了?”李玉莲怒目而视,缓缓地道:“玄武老弟,别上了安怀镜这只老狐狸的当!大事一了,老夫自然到黑魔崖恭领罪责,老弟何罪之有?倒是白虎投靠鬼城城主,证据确凿,楚执法得好好查一查,先给他定罪!”
大敌当前,几个使徒相互指责。黄金祭司心急,他在教中地位虽高,资历尚浅,根本无法驾驭几个称霸一方的使徒:“事分轻重缓急,此刻最重要的还是商议御敌之策。青龙使徒,白虎使徒,你们觉得呢?”
李玉莲收回针锋相对的目光:“黄金祭司言之有理,我看就由朱子虚出任教主,号令教徒,抵御外敌。至于锄奸,缓一步再说不迟!”
安怀镜哈哈大笑:“李玉莲,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就你一言堂?我们白虎堂就没把你放在眼里!”此言一出,白虎七星教徒再次踏上!尹剑雨受伤,火云头陀吃亏,不敢再上,蜷缩角落。
“走,上!”赵大驴倒是血性,跳将起来,煽风点火:“别让人将我们白虎堂看扁了!”
啪地一声,水墨画一个巴掌拍在赵大驴脸上,直打得眼前金星乱冒,一个踉跄往后仰跌而倒。画童有意压压白虎堂嚣张气焰,这掌虽不伤人,但有气势,一掌拍出,强烈掌风劲贯而出,数个教徒如同赵大驴一般仰头而跌:“谁敢上前?休怪我不客气!”白虎堂教众见他如此神威,不敢上前。
江寒月处变不惊,静观事态发展,对青龙白虎说道:“有话好商量,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动刀动枪?”
安怀镜冷笑一声,他和李玉莲迟早有一战,大家都是刀口舔血的江湖人,不动刀动枪哪能善了?
那日,李玉莲一败涂地。安怀镜反复回忆,如若动手虽不至于必胜,至少不会落败。他对这段时间的修炼还是颇有信心:“李玉莲,我们多年未曾过招了。那日走了两招,胜负未分,今日想向你请教两招。”
李玉莲是江湖硬汉,只是多年修炼“龙象风云功”在内力吞吐之间大做文章进而这套武功的哲学影响到了他的心性,欲吐先吞,保存实力。那日在圣火台上有所收敛或多或少有此原因,此刻已经没有必要再做保留:“费什么话?今日之事你我必定得有个了结,还是手下见真章吧!”
大战一触即发,圣火台是明教神圣之地,两人自然不可能在此动手,朱雀七星不约而同地往后退去,让在一旁,南面留出一块空地。安怀镜大袖一挥,缓缓走下神坛。李玉莲颧骨高耸,面色坚硬,虎目注视安怀镜背影,良久方才走下圣火台。这场龙虎斗,终于即将有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