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除了许大人和白银祭司,还有其他人进过二楼么?”
摩尼星摇头:“没人来过。”
“朱子虚什么时候来的?”江湖传闻,朱子虚具有皇室血统,乃是流落民间的草根太子。
摩尼星眉毛一挑,含煞带怒:“竖子吃了几年公差饭,翅膀硬了,朱公子都敢怀疑?”
“弟子没有这个意思。”翟中书知道事关重大必须问清楚:“例行询问而已,为了使得案情更加清晰!”
“是不是接着还要问我啦?”摩尼星对贾云绝对忠诚,自然没有杀人动机。
“我……卑职也是职责所在。”
“朱公子傍晚时分到达成都,我们一直在一起,没有见过贾大人,不可能杀人!”光明使者的确不可能杀害大人,姑苏剑客也一样,既没有杀人动机,也没有作案时间。
“望江楼还有何人?”
“贾大人为人谨慎,也就老奴我啦!”齐峰裂嘴露出满口黑牙,喷出死亡气息:“老奴只是一条看门狗,除了为贵客引路一直守在大门,哪知出了这等意外!”
叶青竹眸子涌动寒光:“你一直没有上二楼?”
齐峰眼神浑浊,神态萧索:“茶烹好上去过一次。”
叶青竹拿起桌案茶瓯,望着冰凉残茶,叶形娇好,翠绿显毫:“竹叶青?”这是他的名字,也是四川茶名。
齐峰老泪纵横,真挚主仆之情发自肺腑,令人鼻息发酸:“早知如此,我便寸步不离地守在大人身边。”
“齐老丈是大人忠实奴仆,也是亲人,更加不会暗害大人。”摩尼星心下不忍,移开视线,目光洒落太师椅之后雪白墙壁,空空如也:“<春秋山河图>呢?今日许大人和白银祭司求见便是为了这幅画!”秦灵儿心中一惊,其实她的来意同风月二人一样!这幅画必须交还圣女,完璧归赵,所以她才入川麻烦书童引路求见贾云。
室内太过昏暗,墙壁隐隐绰绰!锦衣卫掌灯剪烛,顿时明亮了许多。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墙壁原来并非一尘不染,而是喷溅鲜血,有人蘸血在墙上写下一个大大的春字头。这是春字起笔,也许是死者未写完的春字。摩尼星拿起蜡烛一晃:“果然为了<春秋山河图>!这幅画是一切事件的导火索。”大家确实都是冲着它而来!这幅神秘画卷已经失踪,其中白色如同金子一般宝贵,大片留白,浮想联翩。春秋与山河,一个指时间,一个指空间,成双成对形成时空大格局。贾云临死之前想要留下的遗言似乎同这幅画有关系,画卷密码?到底要说什么?没人知道。
质地细密的梨花木桌摆设木雕灯架,粉红色纱罩灯肚形似荷花,绽放光辉,煞是好看。贾云虽是阉人,这盏美丽的乞赐封灯却有“红袖添香夜读书”神韵,可在凶杀案现场哪里还有闲暇欣赏?
贾云除了喜欢猫猫狗狗这等宠物,还是附庸风雅的伪文人,喜欢写一些狗屁不通的文章和打油诗。朝中达官显贵巴结常以字画相赠,以便在皇帝面前多多美言。因此,书案设有文房四宝,羊脂玉瓶斜插几幅卷裹字画,让人感觉一股书卷气。
那枝羊脂玉瓶洁白莹然,玉光流转,一看便是珍品。纯白瓶身绘有牡丹,富丽堂皇,国色天香,另有一只栩栩如生的黑猫慵懒地趴在红艳牡丹花下闭目养神,犹似一团黑云。此猫金童耳,玉女腰,仙人背,脸圆齿锐,体丰神定,颈挂金铃,瞳仁明亮,呼之欲出,跃然瓶上。
“黑狮子?”叶青竹目光扫过桌面,墨锭横躺绚丽的树心紫檀墨床,闪闪发亮的铜鱼笔架兼做铜镇,大理石砚屏放置砚端以障风尘,中央搁置明黄色浣花笺。此笺造于成都郊外百花潭,用浣花溪的水,以芙蓉等为料煮糜制作,复用嘉州胭脂树花染色。叶青竹从诗筒倒出写好小笺,雕印红色芙蓉,墨渍未干,蝇头小楷,留诗一首:
许梦半城烟沙扬,聆听铁马冷寒枪。
风起悠悠飞逝迷,反躬自省犹未央。
小幅诗笺精巧鲜丽,诗文金戈铁马,这种反差萌并不违和,反而有种异样美感。翟中书是有心人,不会放过现场任何蛛丝马迹,将贾云这首遗诗诵读一遍,惊道:“许聆风反?这是一首藏头诗!”
许聆风和贾云乃是前任明教祭司,号称“风云二使”。两人执掌东西二厂之后,金银童子高景和江寒月替补,是为“日月祭司”。许聆风是东厂督主,掌刑千户江寒月是他心腹。东西二厂,水火不容,风云二人,素来不睦。许聆风谋反,派遣江寒月刺杀贾云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翟中书抓住了藏头诗这样的文字游戏,摩尼星连忙抢过细看:“所有证据均指向许聆风和江寒月,如此看来凶手果然是他们!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许聆风指使江寒月杀害大人夺走<春秋山河图>。朱雀使徒,有何话说?”话音甫落,霍然回头,杀气毕现。
“这关我什么事呀?!”秦灵儿一脸无辜。既然涉及江寒月,这件事情自然算到了明教头上。作为朱雀使徒,并不冤枉!铁证如山无法反驳,霎时间没了语言。
双方针锋相对,叶青竹调解纠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各位切莫惊慌!许大人是朝廷命官,白银祭司也不是鲁莽之人,向来沉着冷静。他们和贾大人关系不一般,怎么可能出此下策杀了他呢?只怕另有隐情,我们还是当面问个明白。”
“我可不中缓兵之计。”摩尼星碧目寒光一闪:“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呀?”
“这是明教后起之秀,叶青竹叶少侠。”秦灵儿此言有抬高之嫌!无论‘琴棋书画’多么厉害,前程似锦,说到底只是明帝四个家童而已,在明教中根本没有职位。她同叶青竹不熟,为的只是壮大己方声势。
摩尼星狞笑:“这是中土明教一手策划的吧?”
秦灵儿眸子璀璨银芒猛然一闪:“你说什么?”
“许聆风指使江寒月杀害贾大人已是不争的事实!不到一个时辰你又突然出现,贼喊捉贼!实则一切都是中土明教计划。”
“此言从何说起?”叶青竹抱拳拱手,冷静地道:“东厂督主直接听命当今圣上,明教没有权力命令他……”
“废话!这件事人命关天,岂容小小书童置喙!”摩尼星怒叱,强词夺理,简单粗暴:“风云二使出自中土明教,江寒月也是白银祭司,他们和贾大人关系非比寻常,那也是仇恨多于恩情!杀害大人强取<春秋山河图>相信绝对没有这个胆子,肯定有人幕后指使,绝对出于明教指使!”
明教蒙受不白之冤。秦灵儿解释:“本座刚到成都一直同书童在一起,如同光明使者一般不知情,难道还有假的不成?!”
摩尼星嘿嘿冷笑:“你们中原教徒有数千万之众,刺客探子甚多,难道不可以运筹帷幄,决算千里之外?”
“血口喷人!”朱雀使徒一声清叱,粉脸含煞:“你……这波斯胡僧,大把年纪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呢?中土明教之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波斯明教指手画脚了?”秦灵儿平素虽然性格柔和,面对关系微妙的波斯明教寸步不让,立场坚定。
摩尼星哈哈大笑,朗声道:“听闻朱雀舞动九天,比划一下?”
秦灵儿星眸一闪,竹腰不盈一握,往前踏上一步:“你以为我不敢?”
叶青竹连忙拦住:“切莫冲动!”
秦灵儿驻足:“这个可恶的胡人污蔑中原明教,如何忍得下去?”
“此事尚未明了,冒然动手只会更加糟糕!”叶青竹眸光温和,他的忍耐,秦灵儿暗自咂舌。摩尼星就没那么好脾气了,挥拳击出,手段强硬!秦灵儿素手一拂,霎时间彩凤鸣翔,七彩光辉绚烂夺目。
“够了!”叶青竹大袖拂开双方,强烈威压席卷开来!众人不由自主后退:“好煞气!原来不仅仅只是书童而已,装猪吃象啊!”
“没有必要在此纠缠,走!”叶青竹没有理会摩尼星冷嘲热讽。两人撞开雕花窗户,飞出楼宇。
“想走,没那么容易。”摩尼星伸足一点窗台,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