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记

第27章 枫叶红绡翦 芦花白雪铺(27)(2/2)

“慕容春秋在哪里?”

叶青竹用布包裹“绿绮”背在背上:“前面找找。”

两人淌过小溪,再次进入密林。这里敞亮许多,周遭尽是白桦,树干耸立向上,笔直挺拔,冰肌玉骨,素淡深邃。树皮光滑细腻,有层薄薄白霜。仰望树叶,轻轻摆动,一面翠绿,一面白绿,微微浅笑。

密林出现几丛木屋,木墙和门窗布满青苔。秦灵儿素手一指,指甲亮如晶瓦,泛出银色光辉:“那里应该是守林人小木屋!”两人走入,这里看似周围猎户、药农和渔夫居所,太师椅铺陈白章黑纹虎皮毯子,墙壁悬挂钢叉、弓箭、火铳、渔网、钓竿,角落放置兽皮、草药等物。日光倾泻,屋内刚刚经历打斗!鬼仆穿着慕容春秋衣服被人用钝器击杀,吊死横梁:“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凶器是捣药杵。”

秦灵儿乌云堆鬓,杏眼乌黑亮丽,神光一闪:“慕容氏父子呢?”

“两位忠仆显然拼死掩护二人遁走,延续慕容世家一点血脉!受了重伤,不知去向。”叶青竹总是感觉似曾相识:“飞天蜘蛛手段没有那么凶残。凶手另有其人,作案手法同望江楼相似。”

“朱子虚?!”

※※※

两人来到河边,在一苇亭歇息。

秦灵儿吹着凉爽湖风,两鬓青丝飞起:“锦衣卫没有出现,令人费解。”

“猫捉老鼠,渔翁垂钓,欲擒故纵,直到猎物耗光体力方才一网打尽。”叶青竹负手而立,眉头紧锁,周遭荻花瑟瑟,芦花簇攒翻涌,茫茫如雪:“锦衣卫不想过多消耗,朱子虚也是一样!或许想等我们盗墓拿到星灯然后下手,玩儿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把戏,此事还有下文……”话音未落,亭外密林闪出一彪人马,激荡黄尘,滚滚而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秦灵儿怫然而叹,啐道:“呸!我真是乌鸦嘴!”黄尘转瞬便到,尘埃落定,锦衣卫过肩飞鱼十分醒目!刀牌兵顿时涌上,雁翅排列。远处抱手而立的是使暗器的唐门子弟唐燕,旁边还有一个高手斜靠白桦树,仿佛眼前事情与己无关,说不出的桀骜不驯。

“唐门双雄都来了?!”

叶青竹在枫林同唐燕交过手:“唐门双雄?”

秦灵儿仰慕唐门,侃侃而谈:“四川唐门雄踞蜀中,传说中的唐家堡占地数百亩,府内屋墙高耸,乌漆铜钉大门常年紧锁,门前石牌坊刻着两个朱隶大字‘唐门’。斜靠白桦树的人叫唐鹰,并非枫林里的唐燕。两人乃是一胞所出的双生子,皆是来自四川恭州重庆府的唐家堡,唐鹰是弟弟,个性活泼;哥哥唐燕处事沉稳大气。两人俱是锦衣卫一等一好手,尤其兄弟联手,心有灵犀,非同凡响!”

“你们已被重重包围!”唐鹰手扶绣春刀:“识相的速速交出<山河春秋图>出来领死!本大人留你全尸,否则一把火烧了亭子,管教尔等死无葬身之地!”哪里还是朝廷官差?简直跟土匪强盗无异。

朱雀使徒找到唐氏昆仲身影,无论样貌、身形还是服饰,皆是一模一样:“贱妾正想会会唐门。”抄起七彩剑,粉裙曳地向外走去。

叶青竹八风不动,知道朱雀使徒欲找唐门双雄印证武功,孔雀翎虽是明教暗器之最精粹,然而强敌虎视眈眈,秦灵儿只怕应付不过来,因此决定打个援手:“好,我们同这帮鹰犬好好周旋一番!”

锦衣卫缓缓迫近,四面八方刀牌兵亦步亦趋,包围圈逐步缩小。两人背靠背,秦灵儿玉葱手指指向唐鹰,指甲反射荧光:“贱妾不才,欲以一蓬飞针一会唐门子弟,如若侥幸获胜,希望大人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唐氏暗器堪称一绝,秦灵儿班门弄斧,在场许多锦衣卫面露笑意:“小娘子,唐门可是暗器方面权威!两位小兄弟家学渊源,你玩不过他们的。”

朱雀使徒浅笑,风华绝代:“切磋切磋,相互提高嘛!”

秦灵儿螓首蛾眉,领如蝤蛴,姿色举世无双,倾国倾城!适才一颦一笑,这群好色之徒简直不能自持,欲罢不能!骨碌一声,喉头滚动,吞咽一口唾液,眼神毛茸茸地上下爬动,小腹处顿时升腾起一股邪火,疯狂乱窜!

叶青竹眉毛一轩:“朱雀……”

“让我试试。”

叶青竹见朱雀使徒信心满满,想想陷入危局倒还真可借此周旋一番,避免被人乱刀分尸下场,同时寻找机会逃走,原本阻拦的手缓缓垂下。

秦灵儿手提留仙裙,款款而出。

唐门双雄缓缓走入场中,唐燕来到兄弟身侧,并肩而立:“朱雀使徒剑法很快,而且有一手飞针绝技。这次我们遇到对手了,你要多加小心!”唐鹰知晓哥哥败于朱雀使徒剑下,为了不至于太过丢脸,不免有抬高对方之嫌!不耐烦地道:“哥哥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放心,我帮你把失去面子找回来就是。”唐燕怫然而叹,暂时退到一边。

唐鹰抱刀拱手:“唐门领教朱雀使徒高招。”秦灵儿敛衽一礼,俏生生地站立雪白芦花荡。唐鹰拔出雪亮佩刀砍来,划出耀眼银虹。朱雀使徒两鬓青丝飘舞,剑鞘荡开长刀还了一剑。

双方在芦花荡里捉对厮杀。唐鹰使的刀法并非出自唐门,而是甘肃天水刘家寨“五虎断魂刀”,唐鹰吃公差饭之后师从甘陕名捕吴定远所学。这套刀法多用麒麟步,饱满威猛,凌厉剽悍,显示粗犷雄劲的西部风格,同时蕴含灵巧多变的实战技巧。七彩剑倒也无机可乘,秦灵儿剑气稍微迫近便会感觉长刀青光一股煞气逼人而来,真气阻滞不够精纯,不得不退避三舍。双方不分胜败,杀了个难解难分!

虽然唐鹰刀法招式严谨,秦灵儿仍然不落下风,强攻不遂却也未曾受到太多威胁。斗了数十回合,七彩剑依然没有出鞘。唐鹰恼羞成怒:“朱雀使徒剑不出鞘,可是瞧不起我的刀法?”

“没有这个意思。”秦灵儿剑法不乱,不便当面指出“五虎断魂刀”乃是江湖配角武学、武林龙套刀法伤了对方的心,只能客气地道:“这套刀法暂时用不着出鞘,而且我的剑法杀伤力太大!怕伤了唐公子,影响圣教和唐门、锦衣卫关系。”秦灵儿有口无心,清澈而单纯,而且说话已经尽量顾及对方颜面。她的好意在唐鹰听起来全然成了歹意和轻视,他的性格原本不够稳重,眉角怒气绽出:“好大口气,看刀!”连劈数刀,雪亮刀芒狂飙怒卷,霎时大涨!秦灵儿步履轻盈,游走刀光之中,看似险象环生,实则游刃有余。速度原本就是她的长项,躲过自然不在话下。

如果唐鹰一丝不苟,老老实实施展“五虎断魂刀”,秦灵儿剑法再快也无迹可寻。他被激怒与秦灵儿快剑展开对攻!不免落了下乘。“五虎断魂刀”切忌心浮气躁,唐鹰如此一味强攻,刀法出现破绽。

秦灵儿眼光并不独到和犀利,剑法速度却是极快!唐鹰刀法稍微露出破绽,剑气乘虚而入,剑鞘当空划出奇幻流线弧影直指胸口:“承让,我们可以走了吧?”

唐家兄弟兀自不服气。唐燕在枫林被秦灵儿打了个措手不及,此刻墨绿身影从唐鹰背后飞出,手中激射一道剪影,打向秦灵儿眉心。鸟类之中,燕子以飞翔速度著称。唐燕灌注内力打出这枚堂前燕,划过流线形弧影,简直比活燕子还要灵敏!众人甚至能够隐约感觉到燕子翅膀震颤。

秦灵儿同唐燕交过手,自然知晓对方又打出了暗器。七彩剑终于龙吟出鞘,剑光瑰丽,朱雀使徒身形飘忽,唰唰唰同时刺出三剑,剑气纵横!叮地一声脆响,火星飞闪,击落堂前燕。

“唐门将内力注入暗器化死为活,点石成金,这等手段倒也别致,可是真正厉害的是朱雀使徒,好快的剑!剑光也很漂亮。”叶青竹感知力已入化境,适才一个回合比试逃不过他的眼睛,非常清楚凛冽剑芒必然产生振动,注入内力的暗器比真燕子还要敏锐,感知振动改变飞行方向,所以承受风力躲开剑芒跟速度无关。适才剑光并不磅礴,只是一条光线,抓不到纵横来去的燕子。朱雀使徒斩落堂前燕是围住了它,一剑攻燕,另一剑封住闪避退路。此乃是唐门一等一的暗器,同刺两剑较之灵敏的堂前燕又太慢!秦灵儿真正厉害之处便是瞬发挡住侧面退路的第三剑。如此一来,燕子插翅难逃!叶青竹冷冷一笑:“朱雀使徒剑法,可没那么简单!”

“大哥,别纠缠了!”唐鹰怒道:“我们一起上,让她知晓唐门厉害!”话音甫落,当先扔出三口飞刀,虽然没有堂前燕轨迹轻盈多变,但是也是尖锐至极!飞刀幻出三匹银虹,斩向秦灵儿胸口。与此同时,唐燕亦是再次出手,堂前燕划出流线型轨迹向秦灵儿飞去。燕子翅膀尖长,尾似剪刀,伸出尖喙猛啄秦灵儿狭长眼眸。这镖下去,即便头颅不被啄穿,眼球也会戳爆!朱雀使徒手下留情,唐门兄弟恼羞成怒却是下了狠手!

霎时间同时有五支暗器飞来。秦灵儿不动反静,暗器攒身之际素手一收,炫光色彩斑斓,玉葱手指肌骨莹润,多了一蓬似发丝一般纤细的飞针,阴柔细腻,美丽婉约,淡淡彩色光辉好似天际飞虹。秦灵儿素手挥动飞洒孔雀翎,众人隐隐看见彩光中华丽夺目的五凤幻影涅槃而出,红光化为丹凤,青光化为青鸾,黄光化为鹓鶵,白光化为鸿鹄,紫光化为鸑鷟,霎时间芦花荡凤舞九天,犹似缤纷绚丽的火树银花,美轮美奂,煞是好看!

九天玄鸟,孔雀翎下,唐氏兄弟鹰鹰燕燕只是小小鸟儿,似米珠之光同日月争辉,根本不值一哂,旋即湮没在七彩光辉之中消失无踪。

秦灵儿还剑入鞘,收了孔雀翎:“唐少侠暗器宛若活物,贱妾今日委实大开眼界!”表面上彩光同唐门暗器打成平手,可是实际则是秦灵儿手下留情,“燕返”和“孔雀翎”大展神威!叶青竹对她刮目相看:“原来就知道朱雀使徒剑法神妙,未曾想飞针亦是如此美妙!看她比武,简直就是享受。”

唐鹰斗得憋屈,恶战秦灵儿处处落于下风,窝了一肚子火。

“我们输了,领教。”唐燕性格沉稳大气,倒是输得光明磊落,拍拍弟弟肩膀稳住情绪,情知多说无益,事已至此也没脸在锦衣卫混了:“我们兄弟技不如人,实在丢了锦衣卫的脸。这就回去苦练,学成后再尽忠报国。”言罢同唐鹰脱下墨绿官服递还给身旁侍卫,微微拱手,还刀入鞘,闪入密林遁走。

原本事儿办砸了走不了,但是唐门乃是四川赫赫有名的大家族,刀牌兵都是小卒子,不敢得罪唐家堡,纷纷离开白桦林作鸟兽散,沿途马蹄杂沓,黄尘漫天!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分教:地匝万芦吹絮乱,天空一雁比人轻。毕竟能否找到灯冢?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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