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慕容羽向他抛了一个媚眼儿,嫣然一笑,转身离去。
水墨画心中一阵恶寒!叶青竹走了过来,有心拯救高夫人和小郎君:“七彩旗可能半路劫夺高府家眷,我不放心!还是跟着去洛阳,暗中实施保护。”
画童同意:“这样吧!琴童提前动身回去报信,你来押送高府家眷,我去少林寺。”
这座古城吸引四面八方来客,吞吐滚滚白银!晋商风流人物在这片繁华天地中,弄潮商海,纵横驰骋!“三江”就是其中之一,山西有名商号,大门有副楹联:经之营之财恒足矣,悠也久也利莫大焉。掌柜徐老泉是出名晋商,“金钱镖”杀人于无形!没有人知道年轻时候他曾经是乞丐,丐帮八袋长老,后来开了标行,大赚一笔!方才成为商贾,富甲一方。因为两个截然相反的身份,实在有云泥之别!江湖上称之为“钱丐”,同时由于他的特殊经历,从小穷惯了,穷怕了!养成了视钱如命的性格,锱铢必较!他要亲自押送,水墨画非常放心:“拜托啦!我得去一趟少林寺,将这枝簪子交给黄金祭司。”马车压过老城门口青石路那些经年累月形成的深深车辙印子,缓缓出城。
当年晚上标行队伍下塌乔家客栈,叶青竹也在隔壁要了一个房间,打算明天在一线峡谷附近行事。月临中天,院子里面喂马草料堆成几个草垛,后面闪出慕容羽身影,手拿碧纱灯笼,扮作姑娘而不是风流俊俏的浊世佳公子,玉颊微红,眉弯鼻挺,微笑时候左颊一个浅浅梨涡:“青竹兄弟,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了么?”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进屋一叙。”慕容羽将灯笼插在屋檐,走入室内。白桦林两起凶杀尚未结案,叶青竹确实有着许多问题:“当时秦岭一别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和朱雀使徒掩护,我们得以遁走。此后遭遇一群黑衣人围攻,哑仆将他们引到界碑处。逃掉之后又在白桦林小木屋遇到埋伏,鬼仆惨遭不幸!”
“令尊呢?”
“家父好好地在药谷,颐养天年。”慕容羽冲他眨巴眼睛,神秘一笑,千娇百媚。
书童不像画童,并未受到对方魅惑之术干扰,依然保持断案冷静:“这么说,鬼仆替了令尊,哑仆替代了你?”
慕容羽也不客气,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当时我们父子受了重伤,只能出此下策,金蝉脱壳!”
“他们用的什么武器?”
“弩阵。”
“锦衣卫?”
“看样子不像呀!如果是锦衣卫,应该使用鸟铳。两位忠仆拼死拖住敌人,我们父子二人方才逃出生天,否则早就死啦!”慕容羽放下香茗:“青竹兄弟想必已经找到灯冢了吧?星灯在哪里,可否让我一饱眼福?”话音甫落,凶星当胸打来!
叶青竹早在秋枫山庄就知道慕容世家不安好心,说来说去其实也是为了魔教神兵。他在药谷见识过凶星厉害,慌乱之中抱起绿绮,拔出琴盒中的青羽软剑,飞舞剑芒!霎时化做一面光幢,暗器竟被四下震飞!他也顺势滚珠一般到了门口。
慕容羽娇叱一声,青冥剑立劈华山,急砍而下!“青羽”与“青冥”本是一对佩剑,“青羽”是天界物,“青冥”是冥界物。原本是侠侣之间的鸳鸯双剑,慕容羽雌雄同体,因此也就到了双剑合一境界。在界碑处遗落绿绮,随之失去琴盒中的青羽软剑,他只能用青冥软剑与书童比试武功。
谁知一剑尚未砍下,光幢之中突又飞出两道剑光。叶青竹不擅使剑,但与秦灵儿朝夕相处,偷学“燕返”一鳞半爪,并且虚心向她请教。朱雀使徒也不保守,倾囊相授!两剑之快,如同闪电!慕容羽大惊变招已来不及啦!一剑刺入手臂,另外一剑挑飞“青冥”,夺地一声钉在墙壁之上,兀自晃动不止!显然书童手下留情,这一剑如果不是刺向手臂而是咽喉,岂不早已毙命?慕容羽倒退半步。这时光幢又已化做一道飞虹,向门外窜了出去。
慕容羽突然驻足,此时右臂已然受伤无法使剑,追上去也不是对手!再看叶青竹早已掠到小院门外,情急之下左手拔下青冥剑,反手一掷,标枪一般刺向书童。
叶青竹伸出食指和中指,居然夹住飞来剑锋!艺高人胆大,很快消失门外幽林之中。
慕容羽刚想追出又缩了回去,手臂疼痛难忍!偷鸡不成蚀把米,长长叹了口气:“好快的身手!”
※※※
一线峡谷飞出“三江标行”一骑人马,约略二三十人。马蹄杂沓,车轮轱辘,卷起阵阵烟尘。徐老泉头顶烈日,身后江湖好手纷纷小心警惕地护卫一辆马车。丐帮帮主阚金波是他的左右手,擅长捉蛇、虫毒与花鼓,胡渣满脸,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打满补丁,背负草席,腰挂竹板:“风平浪静,看来有惊无险。”
“一线峡谷,最易设伏,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哪有强盗那么无聊来抢孤儿寡母?”
“你知道屁!”徐老泉一声喝叱:“这趟如若不慎,我们便会牵扯进魔教这潭深水中去。魔教教徒个个阴险狡诈,几个护法更是如此,我们还是小心点。”
叶青竹不动声色,靴尖指天,苍鹰飞扑一般从峡谷高峰上滑翔而下,动作轻盈迅捷,随后在对面山腰上落脚,匍匐悬崖峭壁。此刻,他已没有初出江湖时的傲慢与鲁莽,少了武断和锐气,多了冷静和沉着。此事棘手,孤身一人,倒也不能不小心行事。
“三江标行”一行人又走了半个时辰,马匹陡然嘶鸣,人立而起!畏惧地往后退了两步。众人连忙抬眼望去,前方山峰高耸,白云环绕。徐老泉行走江湖多年,鼻子嗅嗅,眉头一锁:“有杀气。”
阚金波有些慌乱:“有……有人劫镖!快,兄弟们,抄家伙!”此言一出,众人更是乱作一团。
徐老泉道:“胡乱叫什么呢?金波,你去那边看看。”
阚金波向前冲去,一骑绝尘!跑了大约百步勒马驻足,大声说道:“三江标行,请问那条道上的兄弟?”
山腰里没有人说话。
阚金波气急败坏,恨恨地道:“何人在此,有种出来!鬼鬼祟祟,算什么英雄?”
叶青竹腾空而起,陡然拔出绿绮琴盒里的软剑,迅捷无比冲向阚金波身后,剑锋在人群脖颈上一绕,寒风闪闪!一排打手身首异处,头颅高高飞上天际,脖颈血水犹似喷泉一般,红雾漫天,血溅七步。
阚金波大头一甩,蚊蝇飞绕!
徐老泉伸靴一点马鞍,飞身而起!空中一个盘旋,泻落马车顶盖,不料剑光力道不衰,径直飞向马车。徐老泉慌忙掠下,剑光如影随形!嘭地一声,插在地上,兀自晃动不止!徐老泉退了两步,胸膛起伏,惊惶不定。
马车顶盖之上,叶青竹负手而立,袍子在劲风中鼓荡飘扬,噼啪作响!
徐老泉江湖经验丰富,仅仅一眼就认出了叶青竹:“我道是谁,原来是书童呀!”
“书童?”阚金波眉毛一竖,怒道:“如此滥杀无辜,书都读到狗身上去啦?”
“不去伴读侍书却在这里当拦路虎,干起了强盗的事儿!既然喜欢钱,老夫这里有些散碎小钱足够买书之用,多读圣贤之书,别在这里剪径啦!没来由地惹人笑话。”徐老泉摸出铜钱,拇指按定,四指虚托,仰手打出一枚“阳手镖”。
面对对方嘲讽,叶青竹不屑与人打嘴仗,还得手下见真章。真气一收,隔空拔出“青羽”。叮地一声,火星飞闪!长剑轻松挑飞铜钱。
徐老泉不得不小心应对,同时摸出三枚铜钱,除了再出“阳手镖”,俯手还打出了一枚“阴手镖”,并且一个旋身,肘下打出“回手镖”。“金钱镖”走位巧妙,“燕返”更加精确!叶青竹同时刺出三剑准确地挑飞了金钱镖,剑光一洒,瑰丽飘忽!稳固防守基础之上还有机会反击,铜钱反打回去,两条汉子和扛起大旗的人中镖,一声痛吼,倒地而亡!耀武扬威的旗帜随之倒下。
徐老泉大怒!洒出一把铜钱,笼罩叶青竹周身数处大穴。第二次他发的三镖包含“金钱镖”三个技术动作,较之第一次发的那一镖,无论力道还是精度和准度都要差一些。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第三次更差!完全靠数量取胜,基本没有什么准头可言。
叶青竹敞袖鼓荡如帆,将“金钱镖”悉数收入,不待徐老泉反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射而出。金光点点,马车周围“三江标行”一干人应声倒地。阚金波中了一镖,翻身落马,疼得再也站不起来。除了金钱镖,徐老泉刀法平平无奇,如何挡得住叶青竹辛辣狠毒的剑法?叮叮当当,几招之后便被制服。
“狗贼,你们做了多少断子绝孙的事情自己心里清楚!‘三江标行’藏污纳垢,你同强盗沆瀣一气!我刚才杀的这些人都是山东招揽来的草寇,有一个算一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叶青竹有理有据,杀人之前早就调查了解得一清二楚:“贾云干女儿带着几件蟒袍,几箱金银珠宝嫁给蒋铁山。为了这些贾云遗产,你带这群乌合之众灭了清河县蒋家满门,就连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都不放过!这样的无耻之徒,人人得而诛之!”
徐老泉面色惨白,理屈词穷,额头冷汗如浆:“大侠饶命,你是读书人呀!不能这么残忍。”
“哈哈!残忍,你居然跟我说残忍?饶了你的性命继续害人,才是对无辜之人真正的残忍!”剑光闪过,血溅七步!叶青竹飞上马背,拉转马头,马车一个大转身,长剑在马肚上一刺:“驾!”黑马嘶鸣,甩开四蹄,拉车向东奔去。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车厢里面传来陆离声音:“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五台山!夫人和小郎君现下处境危险,我有其它事情无法分身,只能寻求清凉寺莲花大师庇护。”
五台山状若莲花,大师以此为法号。他是高景好友,陆离也很放心:“如此有劳公子啦!”
“我同这个武僧交过手,本事还在钱丐之上,不用担心!”
马车绝尘而去,消失峡谷尽头。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