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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
胡言/文
第七章一剑封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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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水乡粉墙黛瓦构成浓重黑白搭配,特别在烟雨蒙蒙中更能给人强烈视觉冲击力,加之风格明显的马头墙,如同一幅素雅水墨画。河道弯弯,在屋舍陪伴下伸向远方。河水微微泛绿,偶尔几只漂亮乌蓬船匆匆经过,带出一道道水波冲刷河岸,算是打破河的宁静。青石路沿着河道,九曲回肠!雨滴点点拍打石面,水滴石穿痕迹清晰可见。沿途还同许多有些年头的石桥相连,桥下妇女在河边淘米洗菜,洗刷恭桶。浸水石阶旁边是一口古井,井圈勒出道道绳沟,凸显岁月磨蚀痕迹。时间如同冰寒的刀,不仅在摆渡老船夫额头刻出深深皱纹,同时也在石阶留下烙印,如同时光手记,岁月年轮,成为姑苏城永不磨灭的历史,读不完的故事。
西洋蒸汽机车驶入这座安静江南小城,很快到了燕子坞。为了维持庞大蒸汽机车运转不得不打造大量差速齿轮,依靠啮合实现操作端对输出端的控制。整个机构不可避免的磨损和误差,经常齿轮飞溅!驾驶员杰拉德手忙脚乱止损,同时操纵眼花缭乱的控制平台。局部混乱和整体有序之间,显示出了独特审美情趣。
机车后排那位绅士尤利西斯伯爵,高檐帽上齿轮高傲旋转,暗示主人无与伦比的财富和地位;前排副驾坐着他的法国情人玛格丽特;后排旁边铁椅子坐着他的助手威斯特,伯爵利用钢铁和黄铜为他制作精美义指,不仅可以应付日常生活,还可以做一些精细微操,足够以假乱真!一脚踹开前来阻拦的管家:“伯爵,门被锁啦!”
“看来,我们又得玩一次解密游戏。”伯爵认真研究门上悬挂的那把青铜大锁,虽然没有紫漆衣箱铜鱼老锁复杂,但是更加坚固!正在破解,猎人抄起一把大铁锤直接砸掉,破门而入。
“粗鲁。”尤利西斯给予评价,但是没有反对,带人收拾燕子坞内东西。猎人负责拆解压缩泰斯拉线圈,杰拉德装箱入柜,伯爵伸手一拦:“且慢!把它装在车顶。我们有动力源,正好试试威力。”
管家找到附近巡逻的雷春亭,后者马脸陡沉,长眉一竖,赶到燕子坞扑了个空,洋人们早已不在了,于是带领一队兵勇沿着河道旁边的青石路追了过去。
玛格丽特拉完美妙的最终乐章,放下锁骨上的西洋乐器。这款意大利小提琴使用布雷西亚的漆,浓艳的棕色,质地如天鹅绒一般柔软,外形酷似盘膝美女背影。她的衣裳有着过度装饰的蕾丝和褶皱,打扮得如同会走路的婚礼蛋糕,与彩霞那颗娇艳欲滴的红樱桃不同,她的帽子上是一朵茶花,画龙点睛,即使乘坐蒸汽机车跑得飞快也保持一贯的优雅从容。这个奇怪的铁家伙有点类似马车却没有马,看上去像打扁了的骆驼。驾驶员杰拉德来自工业城市曼彻斯特,后来在利物浦当过产业工人,跟随伯爵出来见见世面,漂洋过海到了中国:“他们要追上来啦!”
清兵骑着高头大马依然追不上机械车。雷春亭手拿一对寒光闪耀的虎头双钩,高个儿形同竹篙,肤色苍白一脸病容。此人匪号“毒蝎子”,凶残狠毒,恶名久著,黑白两道无不侧目:“前面的人给我站住!”
“这些中国人真正奇怪!他们在追,我们可能站住么?”玛格丽特放下琴弓,淡淡地道:“开快点!”操纵台杰拉德踩下离合器,将摇杆推到最高档位,机车速度顿时快了一倍!将追击兵勇远远抛下。
瓦特发明蒸汽机,人类开始使用化石能源,将伦敦污染成了雾都。这个遍布齿轮和轴承的庞然大物也有黑色烟囱冒出白色蒸汽,填入炉膛燃烧的是一种黑色矿石,像是煤炭,实际不是。设备压力阀指针不停跳动,动力饱满而充沛!新能源蕴藏化学能似乎无穷无尽,源源不断地转换成热能,把锅炉的水加热汽化,再进入蒸汽机膨胀作功,从而牵引机车前进。这样的设备有种性感的机械美,而且功能性一点不差,马力强劲十足!无奈苏州路径太过复杂,不仅不适合高速行驶,而且稍不注意就会迷路甚至发生意外车毁人亡,所以和敌人稍微拉开距离,驾驶员便将速度降了下来,摇杆也排到了低档位。
“得儿驾!”雷春亭如影随形,阴魂不散地跟了上来。凭借熟悉山塘街剪径,硬是用马的血肉之躯追上西洋人机械车。离车越来越近,已经进入攻击范围。他的兵器锁住杰拉德脖子,将他钩了下来,跌入河中溅起白色水花。
驾驶员坠车,高速奔驰的机械失去控制直接冲入小河。河道挤满船只和筐筐篓篓,男男女女,乱作一团!伯爵迅速对周围情况作出反应,冷静地坐入操纵台顶替杰拉德,扭动按钮由陆地模式切换为水上模式。两栖机械车收起轮胎变成冲锋舟,螺旋桨飞速旋转,全速前进!在阊门一个急弯驶回青石板路,重新变形成为机械车,侥幸逃过一劫避免危险,哐啷哐啷、跌跌撞撞向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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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云峰相传为宋代花石纲遗物,乃是苏州园林著名庭院置石,石巅高耸,四展如冠,充分体现了太湖石特点瘦、漏、透、皱。
机械车穿梭如迷宫般的苏州园林,实在难以施展拳脚,原本鸟语花香的环境搅得动荡不安!一枝清兵小分队涌了上来,将机械车重重包围。几个洋人下车,雷春亭截断退路,冠云峰之后闪出铁佛和麒麟身影。伯爵早已熟识,扶着手杖,摘下闪闪发亮的圆筒高顶丝质硬礼帽,深深鞠躬颇具绅士风度:“亲爱的朋友,我们又见面啦!”
“果然是你!”麒麟黑脸陡沉,抱拳为礼:“真是冤家路窄!”
伯爵戴上大礼帽:“最近读了先生著述,没有想到神秘的东方居然有如此天才。这辆蒸汽机车源自您的设计灵感,根据先生著述中的图纸研发,说起来是您的成果,也是使用玉佩作为能源……”
“玉佩?!”麒麟眉毛一剔,愧疚无比,霎时痛苦得面容扭曲。
“如果是在大英帝国,先生必定成为著名科学家,就连泰斯拉和卡尔·本茨对您都是大加赞赏,希望到中国同您一晤。”
麒麟质问:“将他人之物据为己有与强盗何异?”
“No!”伯爵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骄傲地道:“寻宝,原本就是一段浪漫旅程。”
“拳头大就可以欺负人?真是强盗逻辑!”
“我们不是强盗,而是代表上帝的传教士,感化中国落后和愚昧的子民。”
铁佛刚刚抽了大烟,有气无力,身子还很虚弱,显得没精打采。伯爵此言一出,铁佛霍然眸光一抡,凑近伯爵:“你见过真正的战争么?有没有杀过人?有没有见过死人?掠夺我们资源,屠杀我们百姓,居然还谈什么感化,简直无耻至极!”
“嘴炮没用。我们之间的恩怨,终归要有个了断。”伯爵身穿马甲和衬衣,从车上拿下一把西洋剑。玛格丽特接过燕尾服,担心地道:“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