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帆来到吴钗身旁,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天空飞着人型白纸风筝:“你发现了什么?”
吴钗开庭答辩,尽管是两个不同职业,但是同为拯救者:“当年发生的事情,有种推测更接近真相,记得白纸人么?”
“当然记得!”楚雪瑶心有余悸,缓缓吐出浊气:“白纸人没有脸,相当恐怖!”
“我怀疑楚天佑触电而死!”
法官贾康问道:“此话怎讲?”
吴钗微微一笑:“你放过风筝么?”
“年少时,当然放过。”
“案发现场复制富兰克林风筝实验。那天电闪雷鸣,白纸人就是纸风筝,现场留下线团可以作证,而且还出现了导电钥匙,闪烁火花!”
楚雪瑶静静地望向天空,视觉不清,人字形大雁成为模糊黑点,只好重新戴上黑眼镜:“不孝之人被雷劈死,并非虚言!雷雨天站立大树底下触电而死,也不罕见。”
“现场利用这一点,引发天际玄雷导致死亡。”
贾康一惊:“能否说说细节?”
“那天,灵棚摆满纸人纸马,灵屋鬼轿。案发前有人做了精心准备,首先就地取材拿了一个纸鬼女作为风筝,用细线放上天空;另一端线头连接雕花大棺材,挂上钥匙栓牢。天际玄雷通过纸人和线,楚天佑摸到钥匙遭到雷击触电死亡,细线不能承受人体重量而被拉断,最终引发山火造成自然灾害死亡假象,以至于楚小姐认为自己纵火烧死父亲,内疚多年。”吴钗冰雪聪明,也许旁观者清,有着洞悉一切的毒辣眼光!强大推理能力和高超智慧令人钦佩!贾康脸颊写着大大服字:“你的意思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楚小姐无罪,这一点可以肯定。”
“楚小姐确实无罪,那么凶手是谁?”贾康为难:“这么多年尸骨已寒,追诉期早就过了……”
楚雪瑶话语如同寒冰:“法律可以饶恕,但是我会代表正义作出审判!”
“本案没有凶手,系自杀。楚天佑之死,到底基于什么原因?无从可考。”
贾康感叹:“我和江鳞因为调查这件案子而死,付出生命代价。多年以来,孤魂野鬼困于一星峰,始终不得解脱。今天,这段公案总算有了一个结果。楚雪瑶谋杀罪名不成立,当庭释放。”贾康手拿铁锤,敲得石桌火星四射:“现在休庭。”
楚雪瑶陷入长时间沉默,无言的沉默。良久,这场时隔多年的暴雨终于下了下来!楚雪瑶嚎啕大哭,眼泪淹没在滂沱大雨之中:“小吴姐姐,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出现呀?让我内疚了那么些年,平白无故地浪费了宝贵青春年华!”
“一切都过去啦!”周玉帆眼睛红了,泪腺瞬间激活:“就让往事随风去吧!”
楚雪瑶投入爱人怀抱,这把火如同胸口一块沉重石头,多年以来压得喘不过气!今天终于释怀。
此刻,这对苦命鸳鸯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只是时过境迁,大家都老了。
吴钗完成了她的工作,默默离开。
雨停了。
这片尘封记忆多年几乎如同化石一般的黑森林,像被月光濡湿一般兀自发光……
车窗之外天已黑尽,青山隐隐,车灯两束幽光最多照出三五米,能见度极低。绕过一星峰,驶过一条长长隧道穿过大山,沿着月亮湾逆流而上进入大森林。此前,周玉帆仔细研究过《春秋山河图》,这条亮水溪源头便是桫椤湖,到了那里离三星峰也就不远了。约莫行了一个小时,公交车到达小石桥。挤得满满当当的一车人,乌泱泱一阵拥挤,出乎意料地全部下车,转眼间走得一个不剩。周玉帆看着空空荡荡的车,虽然宽松了,不免有点瘆得发慌!
贾康说道:“你们深夜来此,胆儿挺肥嘛!”
吴钗拍拍沉重户外装备:“我们玩儿户外,过来这里露营。”
贾康冷笑一声:“野营也不用到桫椤湖,骗鬼呢?你们是来盗墓的吧?”
周玉帆心想:“我们确实是在骗鬼。”面色尴尬,敷衍潦草:“算是……找人吧。”
“奉劝你们,最好别打什么歪主意。不然的话,魂飞魄散!”
过了小石桥便是桫椤湖,黑如墨汁,金波如绫。周玉帆低声说道:“我们下车,不要回头。”双姝按照吩咐鱼贯下车,令人不安的是江鳞也随之下车,跟在身后。
楚雪瑶眉毛拧结,捂住嘴巴:“血色手印又出现了!”两人顺着她的指向望去,辫尾马蚕拉着灯火通明的公交车越行越远……车窗玻璃再次出现血色手印,神秘而新鲜!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些手印是谁留下的?没有答案。周玉帆再次想起关于青崖白鹿的童话故事,不知道眼前的辫尾马蚕是用谁的门牙吃掉青草活了过来?拉着这辆仿佛通往黄泉之路的鬼公交满世界乱跑!三人尽量逼迫自己将这些诡异之事抛之脑后,楚雪瑶观察周围环境:“这里已经进入桫椤湖,三星峰应该就在对岸。”
青衣江又称平羌江,流域羌族文化同神迹文明有着联系。这一点虽然没有相关专家进行研究,但是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青衣江支流“月亮湾”是三星斜月岭水域总称,呈卧月状。周玉帆用手电筒,凭虚临空,写了一个“心”字:“整个‘三星斜月岭’地形地貌如同此字:‘三星峰’就是三点,‘月亮湾’是卧钩。桫椤湖就是那一钩,本质上是一个水库。”
这时,明月悄然露出真容。三星同宫,雄崖对峙,巍峨主峰高耸入云如同玉笔,旁边两座支脉。月亮湾的水引入山谷,筑坝形成水库,因为四周生长桫椤,当地人叫做“桫椤湖”。清光倾泻入水,桫椤湖闪烁火花,周玉帆感叹地说:“果然同<春秋山河图>一般无二,藏风聚气,背山望水,近乎完美的好风水!”
三人绕着桫椤湖寻找探险队其他成员。江鳞越跟越近几乎已经闻到那股幽暗洗发水香味。楚雪瑶捂住鼻子:“这是鬼婆,蛇发缠死人!而且身体骨香有毒。”
吴钗说道:“我们走快点!”可是无论走得多快,江鳞一直紧紧跟随。三人放慢脚步,想让她走前面。她也放慢脚步,算是讹上他们。周玉帆和吴钗倒还罢了,楚雪瑶体弱,走了一会儿便气喘吁吁,停下来说:“我走不动了。”
林风飒飒,涛声天籁,江鳞蛇发轻轻飘起,向他们绕来!几乎已经爬上脚背……便是在这十万火急时刻,树林子亮起一堆火焰,明黄色火光在夜间特别温暖和显眼,仿佛将黑暗烫了一个透亮窟窿!楚雪瑶喜道:“我们快过去,鬼婆怕火!”
周玉帆和吴钗闻言,一左一右挽起楚雪瑶胳膊,头也不回地走向火堆。江鳞果然望而怯步,转身走向桫椤湖,湖水逐渐没过了她的脚踝,双膝,柳腰,进而没过了胸腹和脖颈……眨眼之间,投湖自尽,不见踪影。如此诡异一幕,三人反而长舒口气,压力顿消,转身走向火堆。
四人围坐正在吃火锅,旁边扎着帐篷,自然就是探险队盟友,除了驹子、野猪和香槟,还有小木屋小工李梅,以周玉帆女助理身份加入探险队,最大特点就是烧得一手好菜,算是探险队总后勤。她将在灵台镇蒋记饭庄购得的腊肉和腌菜切碎一起放入吃剩的罐头食品,用火加热煮火锅。虽然味道并不怎么样,但是比起吃得肠胃烟熏火燎的压缩饼干和垃圾零食已经算是珍馐美馔,好上不知道多少倍!马骁骏又用鱼枪捕得手掌宽的鲫鱼,筷子长的鲢鱼,李梅加了一道菜,勉强凑成一桌野餐。
七人汇合,总算有惊无险。大难不死,别后重逢,自有一番惊喜,纷纷围坐火堆。周玉帆三人未到,他们节省着吃,现在终于可以放开。三位姑娘倒还罢了,四个大男人饿了半天,狼吞虎咽!驹子嗜酒如命,香瓜手雷一人发了一个,开怀畅饮,很快就把腌肉吃了个干净。
楚雪瑶将进入矿区之后发生的事情给他们说了:“你们怎么没有等我们就先走了?”野猪一边咀嚼腌肉一边说:“等了半天你们没有出来,来时路上开过一辆公交车,便提前上车走啦!结果那辆车载满鬼魂,我们好不容易逃下车,便在湖边安营扎寨等着你们。”吴钗分析:“我们已经进入桫椤湖,如今想要打退堂鼓是不可能了。这里亡灵出没,不死不灭。我们在此过夜只怕还有其它危险,干脆一鼓作气,连夜过湖去三星峰!”
“我们是不是得过桫椤湖啦?”楚雪瑶拍着驹子肩膀:“这匹马儿非常神骏,不仅能够驰骋陆地,水里的活儿同样出色,摇身一变就是真龙!”
“那是!”马骁骏开始膨胀,属于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颜色还要开染坊的主儿:“哥们儿水陆两栖,不仅轮胎还是轮船!”
“呸,还潜水艇呢!”周玉帆打击:“你还真以为自己是<西游记>里的小白龙呀?”
马骁骏不服气:“老子就是小白龙怎么啦?”
周玉帆冷笑:“是的,小白龙那么行市,还不是变成白龙马,让唐僧一路骑到了西天!”马骁骏被挤兑得没了语言,借着酒劲开始整理装备,喝酒下水非常危险,但他似乎并不在乎这些。
吴钗心思缜密,出言提醒:“你也不能太大意!现在桫椤湖有鬼婆,不一样了。”
“我们一行七人,各有所长。”楚雪瑶分析:“小白龙想要带着我们几只旱鸭子一齐平安地通过藏有鬼婆的桫椤湖也不容易,难免顾此失彼。”
“瓶姑娘说得是!”吴钗微微沉吟:“看来你得先潜入湖中设法干掉鬼婆,然后上岸展开充气橡皮艇摆渡我们。”
此行驹子做好了充分准备,此刻倒是信心满满,问道:“鬼婆有什么弱点?”
楚雪瑶说:“怕火,可是在水中无法点起火把。”
“这个好办。”野猪从背包摸出两枚燃烧弹扔给驹子。
楚雪瑶问道:“能行么?”
“这个可以有。”驹子看了一眼,点点头说:“当年当兵加入海军陆战队,我听政委提起,朝鲜战场美军飞机发射的燃烧弹,让我军吃了大亏,着之即燃!志愿军即便跳入河里,大火在水中都是熊熊燃烧。这枚燃烧弹有同样效果,粘附性极强,够那死婆子喝一壶的!”
周玉帆松了口气:“一切小心!”
马骁骏脱得赤条条,裸露一身白花花的肌肉,遍布文身,锦绣斑斓。三姝起身回避,马骁骏觉得是他人生中的高光时刻,顿时有些膨胀!指着身上那条过肩龙,骄傲地说:“你看,很威风的!”
野猪插嘴嘲讽:“怎么变着法儿作贱自己呢?以为你是古惑仔呀?”
“错!文身最多的不是混混,而是美国海军。这么做的目的,如果有一天在战争中被飞弹击中……”马骁骏挥舞双手,做了一个夸张动作:“嘣地一声,脑袋开花!家属还可以通过文身认领尸体。我是海军陆战队嘛!也就沿用了这一习惯。”
“拉倒吧!”野猪大学毕业也当过兵:“中国军人不允许文身超过七厘米,裸露军装之外,三厘米都不行!瞧你丫这样儿,征兵体检一关不知怎么过的?”
“老子退伍以后文的。”马骁骏老脸一红,有种牛皮戳破的尴尬:“怎么样,不允许呀?”
“还说你不想当混混,狡辩啥呀?”
“行!”驹子衣服没穿就站起来:“我们出去打一架。”猪马二人从大学时代就互相不欣赏,曾经还在学校草坪上摔过跤。当时喝醉了酒,一言不合,掀了桌子就闹翻啦!那时驹子就是这么一句,我们出去打一架。
周玉帆作为室友,劝都劝不住!两人就像小孩儿一样相互抱着肩膀出去,寻了一个僻静角落单练,至今记忆犹新。后来大学毕业,两人都参了军。驹子到了部队见到野猪,气得掀马蹄:“怎么这个死胖子也在?”
周玉帆太了解!适时阻止两人毫无意义的互掐:“行了!大家都是兄弟!”
“我不跟猪做兄弟。”
“刚才不还在互相赠送燃烧弹么?”周玉帆这时展现团队核心作用,安抚有些沮丧的驹子:“我们都知道你是白龙马,所以有了这个文身。快要下水啦!危机四伏,带着思想包袱下去可不行。”其实,周玉帆也没少嘲讽驹子,只是必须安慰情绪,毕竟重任在肩,水里还得靠他。
“回来再跟你算账!”驹子放开野猪,深吸口气!从背包内拿出潜水三宝:面镜、呼吸管和脚蹼,穿上薄薄保暖潜水衣,背上气瓶。这套鱼鳍潜水服是鲨鱼皮制作而成的精良装备,近乎量身定做一般贴身,泳速快上三倍不止!一切准备就绪,驹子纵身一跳,跃入桫椤湖,动作潇洒至极!七人之中只有驹子背包最大最重,装备也是最多,陆地奔跑起来往往最慢,基本要落后其他人五到十米,可是水中就成了他的天下,很快潜入水中不见踪影。
楚雪瑶拍着手,赞叹道:“实在太帅啦!”
“象爷夹喇嘛,请来的人都不是吃闲饭的。”香槟微微一笑:“他曾经什么装备不带,用水草堵住耳朵,一条泳裤畅游大江,绑缚双手来回两三趟,脸不红,气不喘,厉害吧?”楚雪瑶和李梅啧啧称赞!有分教:千年铁树开花,万年枯藤发芽。毕竟能否通过桫椤湖?下文分解。